二十四节气里，我最喜欢“小满”。许是因为故乡方言里对小孩子的昵称“mǎn”与“满”同音，儿时爷爷奶奶常常宠溺地唤我一声“mǎn”，故从小我就觉得“小满”一词尤为亲切。

慢慢长大，老师教我们二十四节气的背诵口诀：“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从此，一个小小的疑问便萦绕在我的心头。为什么带“小”字的节气都有带“大”字的节气与之对应，比如小雪对大雪，小寒对大寒，唯独小满没有大满和它结对子呢？

成年后，读了一些书，尤其看了《黄帝内经》等古籍后，方才懂得二十四节气背后的文化内涵，不禁赞叹“小满”这个名字所蕴含的智慧与哲思，也解开了我儿时心底的疑问。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曰：“四月中，小满者，物致于此，小得盈满。”小满时节，夏熟作物的籽粒开始灌浆饱满，但尚未成熟，所以叫小满。“小”代表开端与成长，“满”代表成熟和充足。“小”是因，“满”是果。做好了“小”，才能实现“满”。荀子在《劝学》里有言：“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说的就是这个积小成多的道理。没有一步一个脚印的跋涉，就无法抵达目的地；没有一点一滴的源头活水，怎能汇聚成汪洋大海？做任何事情都是从无到有，从小到满的过程。结果固然重要，但从小到满的成长过程更关键。

那为什么没有大满呢？因为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中国人讲究中庸之道：满招损，谦受益；盛极必衰，物极必反。当我们一步一步向山顶攀登时，是从小到满的过程，但一旦抵达山顶，就意味着距离下坡路不远了。生命原本就是一条由山峰和山谷组成的曲线，高低起伏，没有人可以持续待在顶峰。走上坡路虽然辛苦，但也表明人生还在逐渐丰满。如果有一天，当我们已经站在山顶，也别忘了做好下山的心理准备。聪明的人懂得享受当下的小满，毕竟一岁有一岁的味道，一站有一站的风景。

人生路上，不妨怀揣“小满”的智慧行囊。一方面，无数的“小”才组成了“满”，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另一方面，当收获一定成绩时，切忌骄傲自满。一直保持小满的状态，才是人生追求的至高境界。

文 | 刘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