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诚

　　有一首歌里唱道，苗家住在高高的山上。

　　高高的苗山，静静的村寨，自有它独特的风景。在湘西生活久了，我觉得，苗乡的秋天，是山中最艳丽的风景。

　　立秋刚过，赶秋的人们还没有从秋场喜庆喧闹的气氛中平静下来。此时，行走在湘西的苗山中，站立在蓝天白云之下，沐浴于阵阵秋风之中，已经深切地感受到，苗乡醉人的秋季已经来到了。

　　秋日的阳光，像是过滤了一样，特别的通透而明晰。蓝天碧空如洗，大地一望无际。群山起伏，溪流蜿蜒，万千景象，尽收眼底。

　　最先扑入眼帘的，是那层层梯田。湘西多山，那梯田是从山的斜坡上开凿出来的，层层叠叠，弯弯曲曲。这时，梯田中的稻谷成熟了，变得一片金黄。在大山深绿色的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山高风大，在风的吹拂下，稻浪翻滚着，那沉甸甸的稻穗摇曳着，似乎在向人们亲切地点头、招手。

　　在那深深的山谷中，不时传来“咚、咚、咚咚……”的声音，初听起来，有点像苗鼓的节奏，那是苗家人最熟悉最喜欢的鼓点。但这个却不是，是那山里人打稻子的声音。山里梯田单丘面积小，打稻机一般抬不上去，就用最原始的谷桶扮禾。那声音，极有节奏，极有韵律，激荡在幽静的峡谷中，像一声声远古的鼓点，显得苍凉而悠远。

　　山谷的拐弯处，由河水冲击出的河滩上，这时，铺满了一张张晒簟，这是竹篾编成的簟子，专门晒稻谷或其他庄稼用的。簟子整齐地排列在布满鹅卵石的河滩上，里面堆上稻谷、包谷，用木耙子摊平，在烈日下暴晒着。那稻谷是金黄色的，包谷是橙黄或粉红色的，而河滩的鹅卵石是白色的，周围的山是青黛色的，水是碧玉色的，于是多种不同的颜色，巧妙地调和在一起，是那么的耀眼夺目，又是那么的和谐生动，没有哪个画家的调色板，能调出这么层次丰富而靓丽的色彩。

　　秋水是那么的清澈明静，静静流淌着，不像夏日里那么喧哗。水车仍在转动着，时而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苗家的老人，给孩子们唱着古老的童谣一般，悦耳动听。这时，太阳慢慢移动着，乡村的节奏似乎放慢了。

　　成群的鸡儿也到河边觅食，它们悠然地走动着，老母鸡发出“咯咯”的声音，时刻招呼着小鸡仔。小鸡仔们欢快地叫唤着，就像孩子们跟着母亲去赶场一样快乐。

　　河畔的小舟，停泊在岸边。秋忙季节，人们渡河过后，把船系在岸边的树下，就不再去理会它。船儿兀自在水中漂摇着，有一种“野渡无人舟自横”的境界。

　　鸭群在河里游弋着。也许是玩久了，成群地蹲在岸边和水草中，梳理着羽毛，歇息着。

　　孩子们也在秋水中游玩。他们脱光衣裳，跃入水中，身子晒得黝黑黝黑，像是光溜溜的泥鳅。时而打起水战，将一江碧水，掀起白色的浪花……

　　河边多鹭丝鸟，一群一群的，站在浅水处扑食小鱼。偶尔受惊动，一群群“噗”地飞起来，向着密林深处。雪白的鸟儿点缀在绿色的幕布上，就像坠入一个绿色的梦里……

　　苗家人忙碌着，屋前屋后，收获着庄稼。他们的庭院里，晒满了果实。苗家多吊脚楼，吊脚楼前的柱子上，已挂满了一串串红辣椒。那辣椒，红艳艳的，个儿又大又长，一簇簇，一串串，象征着火红的生活。

　　苗家人习惯将包谷和红薯挂在堂屋顶上。他们将包谷棒的壳拆开，翻过去，倒捆着，挂起来，露出的都是大个的果实饱满的包谷棒。于是，各家的堂屋顶上，密密麻麻又整齐有序的全是包谷和红薯。

　　在这种丰收的氛围中，苗家人心里踏实了，笑了。笑的惬意，笑的甜蜜。

　　苗家还习惯在屋前屋后的庭院里栽柿子树，有多子多福之意。深秋时节，苗家庭院里的柿子树挂满了柿子，叶儿落了，果儿红了。那鲜红的柿子，叫火烧柿，就像一个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映照着苗家人的幸福生活。

　　我有点陶醉了，在这苗乡的秋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