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南岳文定学校采风,让我感触最深的,还是亲眼见到了校园里的一座亭子——文定亭。
关于这座亭子,两年前,我就拜读过旷瑜炎老先生所写的《南岳文定亭记》。开头是这样描写的:“南岳文定实验学校校园里新修了一座文定亭,远观近看,亭亭玉立,如画龙点睛,提神醒目,竟成了师生们喜欢的一道风景。”
当我站在《文定亭记》碑石前,恰好风停雨歇,天空中甚至闪耀了一线阳光。
“文定者,湖湘学派创始人胡安国之谥号,文定书院之名也。以此命名学校,寓‘文化天下,定安江山’之意,彰显‘承传千年学术渊源,恢弘百年办学业绩’之志。学校自创办以来,历时虽短,但捷报频传,方兴未艾。为励志尚学,学校特于校园东北角建文定亭以彰之。
登临斯亭,环顾山野,胜景频现,胸襟顿开,境界陡增,浩气贲张,无不叫人凭栏击节:心忧天下,强国中兴!信步游廊,历揽前贤,春秋之传,教化万民,毁家办学,英才辈出,无不令人奋发蹈厉:经世致用,敢为人先!谨为此记。”
夫君在旁边沉吟,说这是当今衡阳难得一见写得好、刻写亦无差错的碑文。如果实在要挑刺的话,就是“贲张”与“偾张”之争。但他又说,洛夫先生诗歌名篇《边界望乡》,用的就是“血脉贲张”,估计撰稿人岳云中学周友朋老师受此启发。
待走过一道大约30米的风雨长廊,只见文定亭东西两面正上方,是罗步庵先生所书的“文定亭”匾额,两副联语都是旷瑜炎老先生所撰。不同处在于,东门书写者是罗步庵先生,西门书写者是宾新华先生。罗步庵先生写的联语是:“文风今古长,学派湖湘源此地;定向乾坤远,云龙子弟惠他年。”上联款署:“庚子岁秋分细雨时于得有堂。”下联落款:“旷瑜炎句,步庵书,明年均八十。”旷老在旁边解释,他和罗步庵、宾新华都生于1942年,“庚子岁”是2020年,三人按照南岳衡山的纪年规矩,“明年”2021年都是虚岁八十。
再看宾新华先生书写的联语:“立志凌云,万丈衡峰能直上;有诚致学,九皋书海任遨游。”旷瑜炎老先生说,这副对联采取引用法,即在联中插入现成的语句、故事、名言、比喻等,以达到提高表达效果的目的。“万丈衡峰”是指南岳七十二峰最高峰祝融峰,典出北宋黄庭坚《衡山》诗句:“万丈融峰插紫霄,路当穷处架仙桥。”“九皋书海”的“九皋”出自《诗经》:“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
南岳衡山三公中,我最先认识罗步庵先生,那是我们刚从青海高原调回衡阳不久。他是南岳当代最为知名的文化人,能写诗词,会作辞赋,书法独步衡岳,尤其擅长写对联。据说只要有人出题,他就能立马作出对联,堪称倚马可待之才。他曾为夫君作过一副嵌名联:“建安才赋金陵识,华实人生禹甸知。”此处的“金陵”指的是我老家江苏,“禹甸”本谓大禹开垦之地,后因称中国之地为禹甸。他还为我创办的文化传播公司撰写一副嵌名联:“尔我他可知真我,雅风颂难得古风。”两副联语用词妥帖,意境高远,我们得之珍同拱璧。
罗步庵先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人,夫君称他“特立独行,迥异流俗”,南岳衡山流传着许多他的故事。他曾经印制过一张名片,上面是自己的头像,赫然写着“罗步庵(1942—2062)”。可惜这个自信能活到120岁的“寿岳山民”,80岁时便告别人世。
宾新华先生是一个传奇式人物,连任过两届衡山县县长,作品荣获“黄河杯”首届国际书画大赛书法类唯一金奖。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书画笔会上,他是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其书法苍劲多变,每幅作品都独具特色,不拘一格。他有深厚的笔力和扎实的功底,书法作品力透纸背、刚柔并济、潇洒飘逸,给人以美的享受。
虽然大家都知道宾老傲骨铮铮,常人向他求字不易,但他与夫君挺说得来,故而我家有10来幅他的墨宝。他可能是衡阳在世举办个展最多的老书法家,最先是在北京荣宝斋,之后在衡阳、南岳、衡山、桂林、长沙等地,作品曾远赴日本参加中国书法美术作品展,获得国际水墨艺术促进会大奖,荣膺“日中文化交流友好使者”称号。他用行书写的《历代名人高僧咏南岳衡山诗100首》长卷,凡是见过的人都说开眼界了。
我足够幸运,才能够结识三位可敬的前辈。还记得2019年在南岳金月完小大礼堂举办的“我颂南岳——旷瑜炎诗词美文分享会”上,罗步庵、宾新华与其他湖南书画名家,根据旷老的诗词或诗句意境,各自创作一两幅书法美术作品。三位老先生同时站在台上,接受台下六七百人的注目礼和热烈掌声,南岳衡山可以作证。
文 | 王锦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