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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三分之二的简牍出土于湖南,“简”述历史 “牍”懂中国
发布时间:2024-08-30编辑:湖南政协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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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纸张发明和推广之前,简牍是我国古代最重要的书写材料之一。它始于春秋战国或更早,盛于秦汉,衰于魏晋。中国历史长河中的千百年间,竹木简牍记录着中国历史文化的繁荣与变迁,是我国文物宝库中辉煌灿烂的宝藏。


随着20世纪初的考古拓荒,中国简牍重见天日。据统计,我国迄今共出土30万余枚简牍,其中有近20万枚简牍出土于湖南,占全国出土简牍总数的三分之二。湖南出土简牍不仅数量是全国之最,且种类齐全、序列完整、内容丰富,这些简牍从战国到魏晋跨越千年,贯穿了整个简牍时代,湖南因此成为学界公认的“简牍出土大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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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工作人员测量简牍的尺寸并记录。政协融媒记者闫利鹏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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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被编号的一批简牍。政协融媒记者 闫利鹏 摄


填补史料空白

提供了大量珍贵文献


长沙五一广场,人声鼎沸,来往游客络绎不绝。时间往前推移2800年,定格在春秋战国时期,楚国在此修筑了邑城,以此“抚有蛮夷,奄征南海”,千年古城就此诞生,长沙因此留下了大量的楚文化遗存。


1951年,在长沙五里牌战国墓出土竹简38枚,揭开了楚简发现的序幕。此后一批批楚简陆续面世,长沙仰天湖和杨家湾、临澧九里、常德夕阳坡、慈利石板村等楚墓出土大量楚简,记载着战国时期楚、吴、越等国家的纷争关系,为楚文化的研究提供了大量珍贵文献史料,在我国简牍发现史上具有重要地位。


历史书页翻阅至秦朝,由于文献记载的缺失,这段历史留下了不少待解之谜,里耶秦简的出土打破了这一局面。


2002年,在龙山县里耶古城遗址一号井出土3.8万枚、书有20多万字的秦朝简牍,纪年完整、资料详实,数量超出此前所出土秦简的总和。里耶秦简中关于秦朝颠覆性的记录填补了历史记载空白,还原了中国首个大一统王朝运转的真实面貌。


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员张春龙从事田野考古和出土文献整理工作已近40年,先后参与了临澧县胡家屋场新石器遗址、澧县彭头山和城头山遗址、龙山县里耶古城遗址的考古发掘与研究。在张春龙看来,简牍所承载的历史文化不止于出土地,更多的是通过简牍记载推知当时大一统的政治环境下,整个王朝管理制度、统治政策的特点。


时间来到西汉,在湖南设立长沙国和武陵郡,郡国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后世仅从史书记载无法完全厘清历史真相,而湖南出土的西汉简牍提供了史料。自1973年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简册以来,先后在长沙、沅陵等地发现大量汉简,这些简牍往往是一个地方郡(侯)国的详实档案,足以使研究者对一个汉代君侯的全部生活和职能做全方位的复原,直接充实了中国历史的研究。


长沙东牌楼、张家界古人堤等地还出土不少东汉时期简牍。2010年6月,长沙地铁2号线五一广场站进行地下管道改造施工时,于地表下6米处发现一口埋藏有近万枚简牍的汉代古井,该批简牍为东汉和帝时期长沙地方政府的官方档案文书。


“简牍在湖湘文化的挖掘与传承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湖南是简牍出土大省,简牍为湖湘文化的深入研究提供了宝贵的资料。”长沙简牍博物馆馆长李鄂权介绍,通过对这些简牍的分析和研究,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湖湘文化的历史渊源、发展脉络和特点。


三国时期,湖南地区成为蜀汉和东吴角逐之地。1996年10月,在长沙五一广场平和堂商厦东侧的走马楼街一处古井中,发现了10万余枚三国孙吴纪年简牍,这是继殷墟甲骨、居延汉简、敦煌文书之后,古文献资料考古的又一重大成果,为研究三国东吴的历史提供了极为难得的资料。


西晋是一个仅历时52年的短暂朝代,加之内患不断,历史上留存下来的文献资料较少。2003年至2004年,在郴州市苏仙桥遗址11座古井群中,抢救性发掘出西晋简牍909枚,而此前全国总共才发现十几枚西晋简。郴州晋简为西晋时期桂阳郡的官府档案文书,填补了西晋地方史料的空白,是目前中国发现最多、保存最好、最成系统的晋简,具有极高的文献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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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工作人员正小心翼翼地修复简牍。政协融媒记者闫利鹏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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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工作人员用有机玻璃夹封简牍。政协融媒记者闫利鹏  摄


准确还原历史

“与古人直接交流”


从慈利楚简到里耶秦简,从长沙汉简、长沙走马楼三国吴简再到郴州晋简,一个个斑驳残缺的文字、一段段尘封的历史跃然“竹”上,将千年前的湖湘生活在竹片上生动还原。


“二半而一,一二而二,二二而四……”在里耶秦简博物馆,有一枚通身赭红、略有残缺的秦简,用古雅的秦代隶书记录着完整的乘法口诀。此枚秦简是中国2000多年前就开始使用“九九乘法口诀”的实物证明,比西方早600多年,“二半而一”还说明当时已有分数的概念。


里耶秦简是目前唯一一份秦朝政府档案,其内容包括政令、各级政府间的往来公文、司法文书、吏员簿和转运、里程书等,以及人口、田地、赋税、仓储、邮递、军备、司法、医药等当时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它改写和填补了《史记》《汉书》中有关秦朝历史的大片空白。


“简牍的出土往往能够验证或补充史书中的记载,有时甚至能纠正史书中的错误,从而更加准确地还原历史事件和人物。”在李鄂权看来,这些填补历史空白的简牍,正是简牍之于历史研究或历史还原的深远意义。


据《史记·秦本纪》载,秦统一六国以后,初分天下为三十六郡。随着里耶秦简的出土,“洞庭郡”这个历史地理新名词首次出现。在里耶秦简里,已知“洞庭”一词出现102次,“迁陵以邮行洞庭”“迁陵洞庭郡”等记录,证实了历史上有一个未被记载的“秦洞庭郡”。


汉代人如何养生?在马王堆汉墓出土的汉简中,记录着汉代人的医学养生智慧。在马王堆3号汉墓出土的610枚竹简中,有200支为竹木医简,记录着《十问》《天下至道谈》《合阴阳》《杂禁方》。其中《杂禁方》为古方技书,《十问》内容则涉及养生保健。


走马楼吴简大部分为赋税简,记载着中国最早、最完整的“合同”券书形式。走马楼吴简中“嘉禾吏民田家莂”的木简,由临湘县(侯国)官府吏员制作,当地吏民租佃田地种植,需向官府缴纳米、钱、布,其缴纳内容记录在空白的木板上,写成两份,木简顶端中部写一“同”字(或其变形形态),从中间剖开之后,由官府和缴纳赋税的农民分别保存。核验时,将农民与官府的木简进行合券,看顶端的“同”字能否吻合,这也是今天“合同”一词的来历。


张春龙认为,从山川到人口,从田地到税赋,从吏员到邮驿,郴州晋简相当于“上计簿”(现在的年终汇报),俨然是一部反映西晋桂阳郡政治经济文化的“百科全书”。


从户籍、赋税、仓储等档案资料,到行政、法律文书以及各种古代典籍,湖南出土的20万枚简牍涉及政治、经济、军事、法律、文化等各个领域。李鄂权介绍,作为古代历史文献,简牍记录的信息,为揭示古代社会真实面貌提供了第一手研究资料,为学者提供了宝贵的研究素材。


“我们的史料记载,一般都是关于帝王将相、朝代更替、政策变革的,鲜少涉及基层社会和具体百姓,而简牍记录了普通官吏和百姓的生活现状,甚至是残障人士的社会地位、生活保障都有记载。”在张春龙看来,通过简牍可以更真实、沉浸地感受那个时代,“与古人直接交流”。


湖南简牍还是研究中国文字演变和书法艺术的重要材料,不同时期的简牍有着不同的书写风格,反映了当时社会的文字使用习惯和审美观念。比如,马王堆汉简是西汉初期汉字从篆书向隶书演进的代表作品,走马楼三国吴简中的字体大多以隶书和楷书为主,但也间杂了行、草等书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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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耶秦简上记录着完整的乘法口诀。


唤醒和传承历史

让文物真正“活”起来


如果说简牍记载的是一段沉睡已久的历史,那么甘于寂寞的考古人,便是这些历史的“唤醒者”。字迹氧化辨识不清、竹简软烂成泥、交错堆叠互相粘连……要“唤醒”这些承载着千年历史与文化的简牍困难重重。


在李鄂权看来,简牍的研究可以为现代社会提供有益的借鉴和启示,促进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我们要意识到,研究保护简牍是一个长期而艰巨的任务,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努力和投入”。


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是承担简牍文物发掘、保护、整理研究的主要科研机构。2021年起,该院对简牍进行数字化保护,通过高精度三维拍摄建模,将包含简牍材质、形制、文字在内的所有信息转化成数字化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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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头吴国简牍记载了郡县和签牌。


在此之前,文物工作者要将零散、发黑甚至变形、缺损的简牍,通过清洗脱色、脱水加固、干燥定型、粘接修复等步骤保护起来,再通过红外扫描、数据采集、文字隶定等工作,为后续辨识、编排、整理研究做准备。


2023年11月,首档聚焦简牍的大型文化节目《简牍探中华》播出,张春龙受邀深度参与,共同探寻里耶秦简里的中华故事。节目一经播出,简牍迅速形成“破圈”之势,掀起了新的文化热潮。“通过大众喜闻乐见的形式,运用自身专业知识来解读简牍背后的故事,触发大家对简牍的兴趣,让他们愿意花更多时间了解历史、了解简牍。”张春龙说。


长沙是中国出土简牍最多的城市,长沙简牍博物馆是国内首座集简牍收藏、保护、整理、研究和陈列展示于一体的现代化专题博物馆,藏品主要为长沙走马楼出土的10万余枚三国孙吴时期简牍和2000余枚西汉时期简牍。


近年来,长沙简牍博物馆推出了系列展陈、社会教育等活动,一个个写在竹简木牍上的古老文字,跨越千年与观众相遇,让观众能更加深入地了解古老简牍里蕴含的历史文化和价值。其中,“书简游长沙”文博游主题线路深受游客喜爱,从简牍博物馆出发,经五一广场、马王堆汉墓、渔阳王后墓,探访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长沙铜官窑基地,让游客感受历史的重生与文化的传承。


“简牍是中国古代文明的重要载体,见证了历史、传承了文化。”李鄂权希望通过将文物与旅游结合的方式,让文物真正“活”起来,走进人们的日常生活,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


研究保护简牍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张春龙用8个字形容:承前启后,开启未来。“要清醒地认识历史,用历史发展规律警示当下。”张春龙说。


在李鄂权看来,研究保护简牍的最终目标是为了更好地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简牍在湖湘文化传承和发展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可以让更多的人了解和认同湖湘文化,进而增强文化自信和文化归属感,提升湖湘文化软实力。


文 | 政协融媒记者 彭叮咛

本版图片除署名外均为资料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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