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文苑
开福禅境
发布时间:2024-08-27 编辑:湖南政协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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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福寺的菩提美景,一半落在了湖光碧镜中。暮鼓晨钟本应是穿越红尘的梵音,却依江风,踏浪前行。驻脚檐梁的燕子,沾风带露,从平常弄巷斜掠而来,修行的翅膀未曾疲惫,攀着禅堂彩绘的檐脊,将世俗的尘缘,垒积成梁上的菩提。


空灵的圣僧,何来何往,处闹市亦如居深山,眉目低垂的法相,听惯了鸟语蝉鸣,岂会为车马之喧所困扰。偶尔,雷神劈开寰宇,任江风叱咤于云端,心无旁鹜的僧侣,无有挂碍,何须手持戒尺,敲打身边的木鱼。灰麻布衣,肃穆庄严,搁在飞檐翘角撑起的琉璃彩脊下,显得格外清安。墙头拐角飘过一袭红袈裟,在黄色禅墙簇拥下,禅心顿起,是谁用佛手悬金丝,提起了云霞捎来的话语,红绸一系,就有了福满山河的气象。


我喜欢这里的禅境。禅机落在马楚时期的善念中,佛报留在了生生不息的禅檐下。佛家的圆融和古典园林的精微,巧妙融合,相拥互簇,什么样的寺庙能有如此空灵的圣境。苍松古柏中,隐约可窥的法相,披着佛法缠身的牵挂,一路合什走来,心中的慈悲和菩萨一样多,暮鼓晨钟敲响的那一刻,青灯不存忐忑,随手摘白云一朵,拂去眼前的尘埃,禅音尚未歇,便见青烟穿古巷,直入百姓人家。


江风踩出的细浪,沿着湘江向北延展。远方的渔火,泛舟而来,用荡水的桨撸叩开古城长沙的心扉,有谁记得,马楚时期的车喧马啸,喜欢停在江岸的哪个码头。


开福寺名字取得好,佛法因缘传承有序,早已把庙堂的法号连同吉祥的佛语嵌进了古汉名城的眉宇。对岸不远处,雄踞麓山崖壁的古麓山寺,年岁稍长,法眼高瞻。西晋禅檐,贮立长河落日中,见证过太多的阴晴圆缺。


寺院以麓山为绣屏,与江舟渔火相伴,挨着城墙根,沾染的市井烟火气很足,每天熙熙攘攘,过往的人群,哪怕心里闪出一点小念头,也要拐进庙堂烧柱香,向殿堂上的菩萨说一说,走进佛法无边的丛林,进进出出的脚步,尽是祈福开福的梵音,或许心存俗愿,却无有伤害,不碍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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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文人李冕在此抒怀,留下《开福寺》诗:“最爱招提景,天然入画屏。水光含镜碧,山色拥螺青。抱子猿归洞,冲云鹤下汀。从容坐来久,花落满闲庭。”满寺菩提,尽洒游园亭阁。


保宁和尚为开福寺开山鼻祖,修为极高,在热闹的园子里,裁剪红尘,净守清规,很快就让佛堂法相显出了庄严,信众相拥而至,梵音高唱,香火缭绕。马殷之子马希范心生禅喜,又在禅堂边垒紫微山,开碧浪湖,种植荷莲,开福寺一时声名远播。宋徽宗年间,道宁和尚受潭州官员席震所邀,主持开福寺。道宁圆寂后,留下了五色舍利,其舍利塔至今仍在寺院内。


道宁之后,又相继出了月庵善果、老袖祖证、月林师观、无门慧开、法灯觉心等高僧大德,筑牢了开福寺的佛基,延展了法堂脉相。


会春园有多气派,开福寺的庙门就有多高。或许,宋人的香火存文隽,江风从未在此耍过野,只是时光晃来晃去,钟鼓楼上的禅音,漂泊得太遥远,几毁几建的禅堂,佛心不改,风月依然留在了碧浪湖,一拨又一拨的和尚走进了远方的丛林,换来一群僧尼在此吟经念佛,巧手抚荷莲,捡拾出的清凉,比沐浴后的月光还要美。


在楚王马殷户籍上落户的寺庙,排场气势不会差,该有的庄严和清净,都搁进了榫卯檐梁中。几万平方米的建筑,容得下天下的经书。加上千年寺庙,本身已算得上是佛门的禅宗,年岁太高了,给点恭谦礼让,可视为修行的福报。唐人喜欢抄经念佛造像,莫高窟492个石窟,唐窟占了228个。六祖慧能,登坛说法,用世俗的话语讲出了唐人的佛理,敦煌壁画里的飞天彩巾飘逸,太多、也太美,吹笛扬笙,撒花织锦,让天宫的精灵,化为了人间的天使。


文化的转码,善念为本。透过敦煌壁画,可以看出,西域文化与东方文化融合的肌理,已呈现为文人笔下的线条和能工巧匠精雕细镂的刻痕。从初唐阎立本手绘《帝王听法图》起,唐人的气宇中就有了庙堂一体的认知,皇帝的行宫和天人的坐殿一样,都为黄鎏瓦脊歇山顶,天人合一之说由此走进了儒家的文脉,也在唐人的寺庙安了家。


如今,开福寺门楣高举,三叠彩檐上雕满了佛家的纹饰,抖落出一身的华贵和细腻。禅门之内,一切皆慈悲,无有疾苦,不言是非,或许这是天下菩提共同的心语,愿善因结善果,福寺开福门。有人在青灯之下,打开临济宗杨岐派禅卷,取宋代慧开禅师偈诗一首:“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将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用作禅风扫尾之语,可谓寺缘相叙,景与时宜。

 

文/骆志平   图/赵伍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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