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文苑
与娘共读
发布时间:2024-07-19 编辑:湖南政协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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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听得懂故事的时候,娘把她看过的《一千零一夜》《第二次握手》讲给我听。这些书籍像蛛丝,隐隐约约地闪现在我的生命里,挥之不去。


我不知道这些书从哪里来,以何种模样出现在母亲的生活里。在我认得字对书感兴趣的年纪,除了学校发的课本,家里没有一本像样的书,此后多年如是。娘完全沉湎于生活本身。


《北京传》是作协送的礼物。看完后,我心头一亮。母亲不是也去过北京么?于是,我把书带回了家。娘拿在手里,看了看,叹了口气说,我哪有时间看什么书,要喂鸡鸭,扯草种菜,事情多得很。何况人老了,眼睛不好使,看书费力呢。说完她站起身来,拖着有点不便的腿脚,继续在屋里忙碌。


可我回县城不久,娘便说她已经看了二十多页,兴奋地与我聊北京最高的建筑是中国尊啊,北京原来叫燕京啊,北京的城市色是灰色啊。后来又说,那个萧太后真了不起,杨家将立了功,慈禧又有哪些故事。书里的典故和史迹,被她与电视剧串联起来,融出一番她的理解。有时,她谈起爬过的长城,去过的天安门、颐和园、奥运村,高兴地说这不是我们去过的么。有时,又问草字头下面一个鱼字再加一个利刀旁,是什么字呢?电话这头,我想象着娘看书的情景,家人都外出了,娘忙完活计,独坐房里,也不戴眼镜,将花白的脑袋凑在书前,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看着看着,她的神思跟着文字飞扬起来。


其实娘识字不多,可她既不爱串门,也不打麻将。爹在世时,还有人跟她吵嘴、说话,自从爹走后留给她的空白时间越来越多,娘的孤独无限蔓延,除了几本药材书、偏方书,娘有时只好自编自唱,虽不成曲调,但也算自我演绎出一方天地。


我将新版的《第二次握手》送给娘的时候,娘已经七十多岁了。那天她正在午休,接过书当即就认真读了起来,胖乎乎的肚子高高翘起,样子既滑稽又可爱。刚开始时,她说看不了这么厚的书,过些日子她却说看完了,现在这本跟她原来看过的那本略有不同,不少地方有改动。这么多年,她居然还记得之前的内容。可娘毕竟文化有限,后来我带了一套大字版的《红楼梦》给她,娘看得津津有味,与我分享时却把我绕得如堕云雾。


《北京传》这本书,娘看得很快,等她把书还给我时,我发现书已不是原来的样子。原来那本虽是灰色封面,但能感受到纸张干净的质感。而这本,不仅封面左下角散架,还被涂上了一层油乎乎脏兮兮的蜡一样的东西,看来不是一天两天涂上去的,那是无数个日子,一次次接触、摩擦、涂抹,厚厚沉淀下来的一层叫做劳作之余的东西。这可是本534页的书啊。


一天,我读到《回话的艺术》,想起娘爱唠叨,便将书带了回去。没想到她很快就看上了,还保持着每天十几页的进度,到后来,几乎没有磨损就还给我了。而我发现,娘说话的方式,也有所转变。


虽然娘经常把书看个一知半解,但只要是适合她的那款,她就能坚持读完。也许是寂寞使然,书能让她感到慰藉。自从与娘同读一本书,我们娘儿俩交谈的话题更多了。


愿与娘共读的时光,还可以很长,很长。


文 | 张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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