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溆浦县公安局兴隆小区的庭院里，长有一棵枇杷树。

这是棵普通的树，如同茫茫人海中一个普通的人。它不是百年古树，却历经风雨沧桑，遍布岁月的痕迹。这还是一棵让我困惑了许多年的枇杷树。

对于枇杷，我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喜爱。儿时，老宅边有棵枝繁叶茂的枇杷树，爹娘舍不得吃枇杷，总是摘了去赶集换钱。我那时年幼不懂事，不体谅家里的难处，经常偷偷摸摸爬上树，一声不吭地闷声吃枇杷。其情其景其味，至今记忆犹新，成了童年生活的美好回忆。

对于兴隆小区的这棵枇杷树，我实在太熟悉不过了。20多年来，由于工作的缘故，我经常从树边经过，也亲眼见证它从一棵不起眼的小树苗，开枝散叶，长成粗壮的大树。说起来难以置信，我竟然一直没有吃上这棵树上的枇杷。

至今仍清楚记得，曾有多少次，枇杷树上那色泽泛黄的枇杷缀满枝头，我心里还美滋滋地想：再过几天就可以吃上枇杷啦。可是，等我准备去摘时，树上枇杷竟然荡然无存。每次心里都会想，也许枇杷格外美味，有人比我更好这一口，捷足先登了。

记得有一年，我看到枇杷已经熟透，正准备上树去摘。没料到，抬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五妹正坐在树上，冲我傻乎乎地笑……

向五妹是小区居民，是一名精神障碍患者。她的父亲去世多年，是一名老公安。多年前，这位老公安在大山深处办案途中，遇见孤苦无依的土家族女孩向五妹，于是动了恻隐之心，便将她带回家抚养成人。向五妹长大后在某电站上班，很快结婚成家并有了小孩。没多久，向五妹遭受重大家庭变故，又成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她有病退工资，住在老公安留下的房子里。在小区居民热心关照下，她平时偶尔捡点废旧纸箱去卖，病情也有渐渐好转的迹象。向五妹平时很少说话，经常一个人在小区徘徊。有时看到穿警服的警察走过，她便嘴里吱呀有声，眼睛似乎突然有了光彩。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2023年端午节前，我无意发现那棵枇杷树橙黄一片，竟然没人采摘过。于是，赶紧一溜小跑过去，无比欢喜地踮脚伸手，摘颗枇杷剥皮落嘴……“唉呀！”刚入口，我就本能地吐了出来，枇杷酸涩无比，肉薄核大，根本没法吃。

旁边打扫卫生的大爷看到我的囧态后哑然失笑，你都是老上班的，还不知道这棵枇杷是哪个吃的？我表示不解。大爷说，以前这棵枇杷树的枇杷，都是向五妹一颗一颗摘了吃，可惜前不久她病死了。

我更是不解。大爷似乎沉默了一下，放下扫把后说：这棵枇杷树是她父亲亲手栽下的啊……

文 | 易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