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赫斯曾说：人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而我的外公，好像早已融进水里，不见踪迹。

从小我便和爸妈生活在一起，与外公见面的日子，屈指可数。外公做过单位的办公室主任，知道的事太多，嘴巴紧。在我少有的印象里，外公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总是独来独往，好像别的多余的情感都只是累赘。

许是外婆走得早，外公没有透露出特别的悲伤，甚至没有送她最后一程。那时妈妈便开始觉得他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几年前，妈妈买房时想向外公借点钱，外公却说他一分钱也没有，还挂断了电话。之后我便常听妈妈在嘴边挂着：“你的外公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当听到外公去世的消息时，我的内心虽然有些哀痛，但程度不深。只是觉得一个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离世了，仅此而已。

外公走后，父亲把自己编著的、题赠外公的多本著作带了回来。前段时间，父亲突然发现外公在一本著作的后衬纸上，工工整整地抄了满满一页，是茯苓、山药、重瓣玫瑰花、绿茶、荷叶、决明子、山楂、人参等8种药物的药用价值。父亲很是不解，为什么会写在这本书的后面。我苦思冥想，也没有想出个答案。如果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为什么生前没有告知呢？许是随手写下的罢，不值深究。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某天下午，与母亲乘车路过一个公交站时，我又看见了“外公”。准确来说，是一个与外公外貌十分相似的老人。他就静静地坐在公交站牌下，瘦削的面庞和骨架，手里拄着拐杖，双眼注视前方。我唤母亲来看，母亲循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不禁感叹：真的很像。一瞬间，我好像看见妈妈落泪了，我也突然感到鼻尖有些许酸涩。

我想起了小时候，有一次在外公家玩耍时，有东西忘了拿。外公发现后便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来到我家。当时的通讯还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如果不是我们当时出门正好碰到了他，恐怕他就得扑个空了。

眼前的一幕，让我不禁想起那句话：“我曾以为至亲的离世是一场暴雨，可后来我才明白，其实那是一场漫长的潮湿。”而我虽没有淋过雨，却湿透了全身。

清明前的一个清晨，我像往常一样在校园骑行，路过一处草坪时，忍不住停了下来。草尖上挂着一颗颗小小的、晶莹的露珠，好生漂亮。不知何故，我突然想起了外公。

父亲一直被肥胖所困扰，而茯苓、荷叶、决明子……这些看似寻常普通的中药，不正是减肥的良药吗？

母亲到中年，喜欢养生，沉默寡言，独来独往。从小的耳濡目染，母亲早已活成了外公的样子。正因为如此，母亲早就知晓那些中药配方背后的含义，只是不愿亲口承认罢了。

清明时，母亲带着我去给外公上坟。微风轻轻拂过，露珠垂在墓碑旁松柏树的枝头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我好像又看到了外公……

文 | 向紫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