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文苑
通向母亲的路
发布时间:2021-05-01 编辑:湘声报-湖南政协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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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颐


  写母亲的作品,总是让人心绪难平,引起共鸣,也让我们思考女性的共同处境。


  最近,我读了林贤治的《故园》,阎连科的《她们》,杨本芬的《秋园》。《故园》和《她们》都是回忆家乡旧人旧事的散文集,写母亲的部分写得最好,最是情深。《秋园》则是一部传记体小说,60来岁的女儿,想起往事,想要为母亲这样的中国普通女性立传。


  三位母亲,各有人生路,可是,只要把三部作品放在一起,就会发现高度的重合。她们生于民国,经历战争,小家如小舟,风浪里四处颠簸,后来好不容易有些安定,接着碰上了吃不饱的岁月,她们羸弱的肩膀担负全家老小的生计,艰难日子望不到头。月落日升,她们就像植物,有着天然的向光性,仍然亮堂堂地活着。


  林妈妈是土匪的女儿,7岁丧父,9岁做了林家的童养媳,每天都要上山砍柴,要学着操持家务;阎妈妈不到1岁就丧母,因为父亲再婚,她只能和傻子叔叔一起过活,17岁时嫁到阎家,一辈子都在劳作中度过。


  在《她们》里,阎连科特意讲述了“劳作”的意涵。阎连科说,把女性的劳动称为“劳作”,是华语丰富奇妙的表现。在“劳作”中,女性不仅要下田和男人一样劳动出苦力,回到家她还有烦琐无尽的家务在等着——烧饭、洗衣、缝补、带孩子,乃至于烧好了饭,一碗一碗地给老人、丈夫、孩子们端过去,吃完了再一碗一盘地洗好摆在灶房内,所以称呼女性的劳动为劳作,是因为比劳动更为辛苦和烦琐。


  相比林妈妈和阎妈妈,杨妈妈的童年时代,要幸福得多。身为药店老板的女儿,她有机会上学,婚嫁的对象是斯文体面的军官,只是命运弄人,他们无法厮守到老。


  《秋园》的笔致素淡,沉静中有暗流汹涌。仁受之死,惊心动魄。那是1960年,仁受变得干瘦干瘦,脸上现出菜绿色,后来身体渐渐由干瘦变为水肿,浑身肿得一按一个水印。一个人,如一滴水,消失在长河里。那一年,秋园46岁,她恩爱的丈夫死了。秋园生了5个孩子,1个女儿急病去世,不久以后,她又面对另一个儿子的离开。


  三部作品,无一例外,笼罩着死亡的阴影。人世太苦,擦干了泪,她们仍是母亲,仍是家庭支柱,一直在倔强地活下去。


  为了给仁受吃上一口好东西,秋园倾囊买了只鸡,被污蔑为贼,被推搡、被虐待、被殴打,而秋园绝不承认这莫须有的罪名;林妈妈有个“爱好”,经常往家里捡病卧街头的路人,她不懂人和人的阶级分隔,众人对她来说,都是番薯,一个一个的番薯,病了就应该被照料;阎妈妈很泼辣,为了家庭的利益,锱铢必较,她很热情,爱做媒,在邻里很有人气……这些作品里还有很多其他女性身影。


  三位妈妈集结了中国女性的传统形象:勤俭、善良、包容、忍耐、坚韧,为了匡护丈夫和儿女,她们甘愿奉献自己。更可贵的是,她们都没有丢弃自我,都在追寻自我,不管命运如何跌宕,都在努力找到怎样才能成为“我自己”的答案。


  通向母亲的路,也是通向一条正在形成的“女人”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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