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5年多的扶贫工作经历,让我对贫困多了一层理解,对贫困老百姓的情感深了几许。尤其是4年前,在新化县琅塘镇的一次扶贫调研以及因此带来的变化,让我认识到,只有将困难群众的期盼放在心中,将帮扶落于行动,才能真正帮助他们摆脱困境。
那是2013年夏秋之际的一天,绵绵细雨总算停了下来,路边的稻子已经泛黄,又是一个丰收的年景。然而,生活在新化琅塘老街的人们却体会不到丰收的喜悦,他们仍在寻找生存的出路。
琅塘镇位于新化县西北边陲,濒临资水,毗邻安化,与溆浦县接壤。琅塘街社区居于镇中心,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这个地方以水路运输为主,也是新化县最繁华的三大码头之一。曾经镇上店铺林立,商贾云集,舟船如梭,处处是繁荣景象,因此也赢得了“上有邵阳、下有益阳、中有琅塘”的美誉。抗美援朝时期,琅塘还曾集资为志愿军捐献过一架飞机。
然而,随着水路运输逐渐被公路、铁路所取代,琅塘码头的优势日渐消失,经济日趋萧条,产业没落。特别是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推进,这里的居民因为没有田地,没有经济来源,党和政府对贫困群体的诸多扶持政策不能覆盖到社区,社区陷入了贫困面大、贫困程度深、地质灾害严重、信息闭塞、交通不畅、文化落后等多重困境。一部分居民缺衣少食,成了名符其实的“城市贫民”。昔日6000多人的繁华市镇,在调研时只剩800多人,而且半数以上都是花甲老人。
在靠近江边的一户人家里,我遇到了一位老妇人。她叫伍秀娥,65岁,女儿残疾,儿子在外打工,她居住的街叫梭子街。
“我们历来吃的是商品粮,没有田地,也没法经商,只能靠政府微薄的城市低保度日。”伍秀娥告诉我,几年前,这里的大多数居民以捕鱼为生,过着“起居三米舱,捕鱼换口粮”的生活,可这年头,江里的鱼越来越少,渔民的日子难以为继。
为了生计,年轻的劳力抛儿弃女到外地打工,但因为没有文化,没有技术,只能卖苦力,而所得收入只能勉强维持开支;有些门路的举家迁去了外地,再也没有回老街。附近的鞭炮厂有一套工序,给鞭炮扦引线,一个适合上了年纪的留守老人的活计,可扦1000根也只得0.13元,即使这样,每天还有几十百把人排队等着派活……
伍秀娥说,每次上面来人,总希望他们把这里居民的生活状况反映上去,以引起政府的重视,但见效不大。她领着我来到家里,拉开门帘的一瞬,我惊呆了:黑暗狭小的屋子里,没有窗户,光线只能从我跻身进来的门里透进来,唯一的照明就是一个5瓦的白炽灯泡。换在平时,老人家是舍不得拉亮电灯的。总共不到20平方米的两间房子,外间除了一张四方桌、一张板凳床和一个小木柜外,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家里唯一的电器——一台17英寸的电视机也是社区慰问她家时送的。“前些年,儿子好不容易娶到儿媳妇,家里没有地方住,只好跟着去外地打工……”老人家哽咽着。
听说上面有人来社区,门口不一会围过来不少乡亲。大家七嘴八舌,说着琅塘老街的过去和现在。
这时,一个50多岁的妇人抽泣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情绪有些激动。她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婴儿,身边还跟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她叫刘云兰,就住在梭子街对面的山包上,丈夫陈献初许多年前就瘫痪在床,自己拉扯着两个孙女。几年前,儿子贷款买的货车被偷,因还不起债不敢回家,儿媳妇从此离家出走杳无音讯。为此,刘云兰背负着十多万元的天文债务,没有任何经济来源的家庭只能靠养几只老母鸡卖鸡蛋维持,一家人几个月都见不到肉腥。“我的腿脚不好,住在山包上,上山的路又陡又滑,挑几个煤球上去都很吃力,希望政府能帮我们把路修好……”刘云兰恳求说。
调研结束后,我们将在琅塘社区的所见所闻,通过各种途径积极反映。
今年2月下旬,我再次来到琅塘社区,记忆中那条通往社区的小马路已成了5米宽的水泥路。社区支部书记戴龙海欣喜地介绍,这几年社区的变化,正是2013年那次调研给社区群众生产生活带来的!
原来,我们调研后不到一个月,时任县委书记胡忠威、县长邓光吕便带领县里十多个部门的领导来到琅塘社区,召开了民生解困现场会,要求用特殊的措施、特殊的感情,坚持特事特办、特事急办、特事巧办和特事专办的原则,两年内整合资金600万元,帮助社区居民解决基本住房、基本生活、基本医疗等问题,让困难群众摆脱困境。
3个月后,社区公路破土动工;社区医疗点重新挂牌营业;9万株樱桃树苗落户山丘;民政部门对社区低保户重新认定,对127户低保户落实“应保尽保”兜底政策。如今,经过一年多的争取立项,国土部门投资480万元的移民搬迁一期工程正在紧锣密鼓地施工建设,150户搬迁对象有望年内迁入新居……
此刻,明媚的春光洒满资江水面,泛起鳞鳞波光,江畔那上千亩紫云英竞相开放,如漫天彩霞铺陈在青山秀水间,诉说着琅塘老街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