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的浏阳城,绰约而朦胧,祥和而宁静。
走进逶迤的河街巷道,老屋古朴,小店新潮,白墙黛瓦,飞檐翘角,爬山虎在围墙上随风摆动,三五成群的游客不时闪过……悠远质朴的小城,俨然一首古诗、一坛老酒。
河街下,便是那条闻名于世的浏阳河。河水清莹澄澈,河底的水草清晰可见。河上渔舟荡漾,浆声欸乃,浪花四溅,摇橹的渔翁悠然自得。河畔的码头上,有姑娘、嫂子在淘米、洗菜、捶衣物,阵阵杵声和女人们的欢声笑语相互应和……
人的一生,大概总会受到河流的一些启迪。
行走多年,我目睹过长江的万里波涛,赞美过湘江的苍茫诗意,也观赏过珠江的潮涨潮落。如今,我常伫立在家乡的浏阳河畔,看着它焕然一新,看着河水孜孜不倦地日夜流淌,心里便时时充盈着如水流般的颤动。我知道,那是被时光淘洗过的悠远的眷恋。
我从小生长在浏阳河边。那青翠翠的山,碧涟涟的水,山间曲曲弯弯的麻石路,水上缓缓漂流的乌篷船,还有那小城正月元宵的民间灯会,五月端阳的龙舟竞渡,八月中秋的丹桂飘香,伴随着名扬天下的鞭炮烟花,千般柔情,万缕乡思,总让我心心念念,魂牵梦萦。
浏阳河由东往西汇入湘江,近代刘腴深诗云:“江海狂澜尽东倒,却输浏水尚能西。”
浏阳河古名浏水,亦称浏渭河。“浏”是清亮的意思。其源头为大小二溪,分别出自大围山北、南麓,流到高坪杨潭双江口,汇成浃浃大水,为中游之始。至镇头,为下游之始。再向西流,于长沙市北郊落刀嘴(凤嘴码头)注入湘江。自大溪河源头算起,全长234.8公里,流域面积5960平方公里。
浏水之美,最美在河湾。浏阳河一路风景如画,湾湾相连,一湾一景。有人赞叹:“浏阳好,九曲水潆洄。帆劈青山开两岸,风催雪浪卷千堆,河湾鲤鱼肥。”
对于中国的文人士子而言,理想的家园,可以缺少许多事物,却不能缺少一泓清水。风平浪静的时刻,站在高处,无言地看着清亮的河水,苇草在微风中轻轻地摇晃,会有一种呼唤,从自由的尽头传来,收容你无寄的身世,并带给你无限的慰藉。
鳄鱼嘴湾位于小河乡新河村。小溪河一路浅吟低唱,因绵延山势,在这里转了一个大湾。河湾处,仿佛看到一条碧绿的大鳄鱼,优哉乐哉,摇头晃脑,从山洞中游来,又缓缓伏下庞大的身躯,伸长脖子,欲饮河水。“鱼嘴”处的石壁,酷似鳄鱼的牙齿。这里还有不少革命胜迹,位于小溪河畔田心村的范家祠堂,曾是原红一、三军团后方总医院旧址。伫立山头,清风拂面,水光潋滟,山色空蒙,无限风光尽收眼底。
普迹镇的夹洲湾,堪称“浏阳河最大湾”。浏水东来,途经普迹镇一侧,将美丽的夹洲岛揽入怀中。这是浏阳河流域唯一的一个河心岛。岛上花木扶疏,浓荫蔽日,鸟语花香,景色迷人。这里的民风与河湾一样淳朴厚重,历史文化璀璨夺目。开国上将宋任穷、一代名儒欧阳中鹄、享有“南欧北梅”美誉的著名戏剧艺术家欧阳予倩、被誉为“人艺”奠基者的欧阳山尊等英才辈出,星耀长空。
相对于其它河湾而言,位于淮川街道西湖山下的樟树湾,不仅风光旖旎,而且历史文化底蕴特别深厚。这是一个“几”字形河湾,全长3公里。它像一面镜子,将古“清浏八景”中的“巨湖烟雨”和“枫浦渔樵”倒映水中。河畔古樟葱郁,水中树影婆娑,故又称樟树潭。早在上世纪60年代初期,文物考古工作者就在此发现过古人类住房遗址,出土石器和陶器300余件。据考,樟树潭南岸一侧叫双枫浦,又名青枫浦。初唐诗人张若虚将青枫浦的美景写入《春江花月夜》:“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杜甫由川入湘,来到双枫浦,留下“辍棹青枫浦,双枫旧已摧”的千古绝唱……
生命像条河,不能用现实去勘界;河流是母亲,却是永恒自然的原创命题。浏阳河是家乡儿女的母亲河,借家乡的一河清水,洗净尘埃,洗去浮躁,远离喧嚣,回归自然。“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这,大概就是我等余生旅途的坐标和理念了。
文 | 张星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