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陵县城对面的沅江边上,一脉青山起伏逶迤,郁郁茂林中,有一座凤凰寺,有一座凤鸣塔,少帅张学良和赵四小姐曾在那儿住过年余。因慕其名,我前后到过4次。
凤凰山下落坨坳口,建有一条连接沅江两岸的大桥,亦是沅陵县城通向外界的主干道。从桥头分岔路走,一边上香炉山凤鸣塔,另一边上凤凰寺。山不高,峰不大,峰连着岭,参差蜿蜒,临江一侧零碎的峭壁,掩映在藤萝树木间,让人感觉不出峥嵘。树林森然,各种树木竞相青翠空濛,大的树两人合抱不住,藤蔓施展本领夹缝求生,悬崖紫藤有碗口粗。上凤鸣塔只能走石砌岩板路,上凤凰寺有路面硬化的单行车道,外坎设置了护栏和交通标识。上山的车辆很少,早晚或者晴和天气,步行的人很多,劳忙一天的人纷纷到山上来,呼出浑浊,吸入清新,吐故纳新。夜色下,也有三三两两的人影憧憧,为了缓解一天疲劳,离开市井的喧嚣,享受这独处的寂静时光。
第二次上山是在傍晚,站在望江楼台上,看沅陵县城和蜿蜒流过的沅江,暮色寒烟。倘若是在盛夏的早晨,山林里有密集的鸟鸣,此起彼伏,声声清亮,声声传情,好像要把每一棵树从梦境里唤醒到朝霞里来,把每一株藤从梦夜里唤醒,那些无数不知名的虫子,热情地使出浑身的力气鸣叫着,惹得沅江里的鱼恣意蹦跳出水面,或者吐着水泡。我喜欢这种来于自然的天籁,有吵吵嚷嚷,有拥挤不堪,然同声相应、气同相求,不会互生嫉妒。走在岩板路上,不打扰他人,不惊扰虫鸣鸟鸣,静静地感受传递到耳畔的声声悠长。
一回生,二回熟,去过之后,对那儿了解就多了起来,越发觉得山林不俗而敬畏。据记载,明万历年间,凤凰山顶建凤凰寺,后来又筑起了七层巍峨壮观的凤鸣塔。1938年秋,张学良被转移软禁到此,借住在凤凰寺一墙之隔,特地修筑一条方便下山垂钓散心的石砌岩板路。
现在,我看到的凤凰寺梵音清耳,香烛绕庭,张学良原来的居所,与凤凰寺连成一体,成为了一个陈列馆。从天桥过去,便是望江楼,墙壁有一首《自感遗憾作》:“万里碧空孤影远,故人行程路漫漫。少年渐渐鬓发老,惟有春风今又还。”天桥下边有一个圆形养鱼池,池边的石龟,据说是张学良出资扩修时特地所制。鱼池数十丈外,有民国三十年辰沅师管区荣誉大队长傅凤威率全体官兵立的“抗战阵亡将士纪念碑”。
第四次上凤凰山是正午,游人较少,太阳懒懒,四下岑寂,山门前遇到4个可爱的瓦乡稚童,我邀他们坐在台阶上,用乡话交流起来。忽然想到张学良少帅和抗战保卫沅陵的阵亡将士,不论他们社会地位尊卑、职务的高低,只要是对国家、民族和人民有贡献、有利于文化传承发展,沅陵人是不会忘记的。
青山似画,为欢几许,我一凡夫俗子,到此不能免俗,于是感喟起来。多少人在苍茫的时间里一去不回,可山林呢,在时光的深处,缓缓沉淀出一座山林的胸襟和分量。于是,我搜肠刮肚得了一首打油诗来:“又到凤凰山,山在沅江边。门前问稚子,尔来五千年。”
文 | 李琳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