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钩沉
作为学者的陈独秀
发布时间:2017-03-21 编辑:湘声报-湖南政协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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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独秀和他的字。

  人生很难一路滔滔,总会有挫折、有失意的时候,面对挫折和失意,有的人从此走向毁灭,有的人却仍可活出自身的价值。陈独秀无疑属于后者。他晚年耕耘于音韵学和文字学这两个领域,并创造出自己的成就。

  对于陈独秀,国人并不陌生。他是“五四”运动的主要领导者,也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他出生于安徽安庆的一个书香世家,祖父和父亲都是当地有名的教书先生。虽然陈独秀不到两岁时父亲就过世了,但他所过继的叔父却是举人出身,学富五车,为官多年。他六岁便跟随严厉的祖父读书,逼着他熟读“四书五经”,但据他自己说,真正让他用功读书的却不是祖父的板子,而是母亲的眼泪。他生性不喜欢八股文,讨厌刻板束缚个性发展的东西,无心考科举、求功名。所以,他到南京参加乡试只是为了“以了母亲的心愿”而已。乡试不第,对他来说是“意外有益”,从此与科举彻底决裂。在康、梁思想的影响下,他开始追求新学,投身政治,1901年首度东渡日本留学,寻求救国维新的真理,结识了不少进步人士。回国后,他先后参与《国民日日报》的编辑、主办《安徽俗话报》、创立岳王会,于1915年与胡适一起发起新文化运动,从而开启了他跌宕起伏的人生历程。

  综观他的一生,风风火火,奋斗不息,主要从事两个方面的工作:一是投身革命斗争,包括政治斗争和思想文化斗争;二是进行学术研究,主要是音韵学和文字学研究。可以说,在参加革命活动之余,在革命受挫之际,在身陷囹圄之中,特别是在人生进入晚年之后,他把自己主要的精力,都投入到这两项古老而冷僻的学科研究,辛勤耕耘。他以为,自己始终坚持这样,不仅是为了更好地认识中国的国情,更重要的是继续推进已经开创的民主与科学的新文化事业。他曾在信中这样对台静农说:“中国文化在文史,而文史中所含乌烟瘴气之思想,也最足毒害青年。弟久欲于此二者(即中国史、中国文字)各写一部有系统之著作,以竟《新青年》未竟之功。”可见,他的学术研究并非与所投身的革命斗争毫无关系,而是有着内在的联系,为的是完成未竟的事业。

  由于国学功底的深厚,而且通晓日、英、法、德等多国文字,因而,他每当革命处于低潮,或人生遭到挫折的时候,都能很快转身于学术领域。1913年,“二次革命”失败,他被当局通缉,“亡命上海,闭户过冬”,于是写下了他的第一部文字学专著《字义类例》,后由亚东图书馆出版。1927年,大革命失败,他又隐居于上海进行汉字拼音研究,为解决汉字难认、难记、难写问题大胆探索,写出了《中国拼音文字方案》。他曾为该书出版问题给胡适去信说:“存尊处拼音文字稿,我想现在商务可以放心出版了。倘商务还不敢出版,能改由孟真先生在研究所出版否?弟颇欲此书早日出版,能引起国人批评和注意。坑人的中国字,实是教育普及的大障碍,注音字母这一工具又不太适用,新制拼音文字,实为当务之急。”“甚望先生拿出当年提倡白话文的勇气,登高一呼。”但他的这一愿望最终未能实现,连手稿也不知所向。

  他先后八次遭到通缉,五次被关进监狱。他曾是这样对青年学生说:“世界文明的发源地有二:一是科学研究室。二是监狱。我们青年立志出了研究室就入监狱,出了监狱就入研究室,这才是人生最高尚优美的生活。从两处发生的文明,才是真文明,才是有生命有价值的文明。”1932年,他在上海被抓,以危害民国罪判刑八年,一连关了五年。他不断向朋友去信,请求帮助寻找有关书籍,而且以朋友的接济大量用来购买资料。通过绝食抗争,他把牢房当书房,在12平方米的监狱里增设两个大书架,摆满了政治、经济、地理、社会、文字等各方面的书籍。他先后撰写了《中国古代语音有复声母说》、《荀子韵表及考释》、《广韵东冬钟江中之古韵考》、《实庵字说》等四篇论著发表于《东方杂志》上,完成了《古音阴阳入互用例表》、《连语类编》、《晋吕静韵集目》、《表》、《千支为字母说》、《甲戌随笔》等六篇论著手稿,还有启动《屈宋韵表及考释》、《识字初阶》等两部论著的写作。在这里,成为他学术成果最为丰盛的时期,不能不说是奇迹。

  《小学识字教本》是他进入晚年后的重要学术成果,也是他研究文字学的集大成之作。1938年,被释放出狱的他,避居重庆江津。因患有高血压病,身体每况愈下,常常左耳轰鸣,右脑阵痛,“写信较长,都不能耐”, 但他仍坚持“日写五六小时”,把主要精力和时间都用于这部著作的写作。他在序言中说:“昔之熟师课童,授徒不释义,盲诵如习符咒,学童苦之。今之学校诵书释义矣,而识字仍如习符咒,且盲记漫无统纪之符咒至二三千字,其戕贼童之脑力为何如耶!即中学初级生,犹以记字之繁难;累及学习国文多耗目力,其他科目,咸受其损,此中小学习国文识国字之法急待改良,不可一日缓矣。本书取习用之字三千余,综以字根及半字根凡五百余,是为一切字之基本形义,熟此五百数十字,其余三千字乃至数万字,皆可迎刃而解,以一切字皆字根所结合而孳乳也。”但由于他的特殊身份,在上篇写出后就遇到出版的困难,为书名问题被一拖再拖,最终在他去世后才由国立编译馆油印50本分送有关专家学者。29年后,梁实秋才将自己的收藏本拿出来首次在台湾影印出版,让其传世。

  作为学者的陈独秀,一生可谓艰苦卓绝、硕果累累。从他身上,让人似乎看到那种“不做官能做教授”政治家形象,更看到了那种始终不渝“以竟《新青年》未竟之功”的信念。不能不令人敬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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