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文苑
三爷爷的小布包
发布时间:2021-04-16 编辑:湘声报-湖南政协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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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春燕



  太爷爷给三爷爷的名字起得好,叫“安邦”。他就真的当了一辈子的村干部,为村民操了一辈子的心。他一辈子清贫,没有什么财产,唯爱他的小布包。


  每天早晨,天色尚早,三爷爷就起床穿衣。他从炕边上摸索出一盒火柴,拿出一根火柴划开。“唰”的一下,火柴的光亮起来,屋子变明。三爷爷小心翼翼地用火柴点开煤油灯。煤油灯很小,火苗一闪一闪,有些晃眼睛。山风吹来,火焰乱晃,三爷爷一手端灯,一手护着火焰,走下炕来。他从堂屋靠墙的大板柜上的小箱子里取出一个小布包,一手拿灯,一手拿包,慢慢走到门后的小桌旁。


  尚未坐定,气息未喘匀,他就用老迈粗糙、布满青筋的手慢慢展开小布包。三爷爷展开一层包裹紧实的白粗布,一个更紧实的小包裹出现在眼前。他在衣襟上擦擦手,拿起小包裹,拆开一层细白纱,再打开一层牛皮纸,一个小本子出现在眼前。本子不大,已经泛黄的封皮有些皱巴。三爷爷用手捋了捋,竭力把它抚平。打开本子,粗糙的纸上用铅笔写满了数字。三爷爷从身边的椅子上拿起一副缺腿的眼镜,架在鼻梁上,低头,把本子凑到灯前。过了一小会,他一边嘴里小声念着数字,一边拿起黑色的木质算盘,“噼里啪啦”地拨起来。


  屋里的煤油灯焰在山风吹拂下呼呼闪闪的,三爷爷的脸一会严肃,一会喜悦。刚开始,我不明白他在干什么,就小声问哥哥,他们告诉我三爷爷在算账。


  算完帐,三爷爷又小心翼翼地把账本先用牛皮纸包起来,再用细纱布、粗纱布一层层包裹好,再放回大板柜上的箱子里。此时天已微微亮,三爷爷就叫起了堂叔、堂姑们一起出门干活。


  到我记事时,村里已家家有自留地了。记得那次在村里的公房里分东西,三间大屋子横七竖八的坐满了人。两盏大煤油灯点得很亮,高高地挂在两根柱子上。三爷爷坐在屋子中间,当着众人的面,满脸严肃的打开小布包,拿出账本,大声念起来。三爷爷念名字和数字时,大家都屏住呼吸,很安静。灯光照在三爷爷那瘦削的脸上,有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我已忘记大家都分了什么,只记得大家离开公房时都面含笑意,很安静地拿着东西离开。看着大家满意离开,三爷爷也满脸轻松,收好账本,最后一个关门离开。


  公房分完东西,三爷爷依然不时拿出小布包算账。每到交公粮之日,三爷爷严格按照账本比对数目,村民所交数目从未出过错。


  村里修公共道路或到大队里公派干活时,三爷爷也在本上写写画画。那些日子既要忙村里的事还要忙大队里的事,三爷爷的小布包,就被他随身带着。我知道,那是一个老党员一个老村干部对工作的热心。


  就这样,三爷爷的小布包陪伴了他好多年。粗布、细布都已磨烂了,但是小账本保存完好。他临去世前,疾病缠身。虽已不再担任村干部,但是小布包依然放在他枕头边。他时不时伸手摸摸小布包,嘴里长舒一口气。见我在他身边呆着,三爷爷就对我说:“娃呀,你长大要好好念书,将来做个好干部,继续给村民们记账、算账吧。”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答应,三爷爷就很开心地笑了。三爷爷离开时,亲人们围在他身边,小布包也放在枕头边。他用无力的手摸了摸小布包,指了指我,就没再说话。我明白,他想让我长大了当村干部,继续为村民们记账。


  时隔多年,我读了很多书,认了很多字,但没有当村干部,村民们也不需要用本子记帐了。可是三爷爷的小布包我一直珍藏着,我告诉自己无论在哪个岗位都要像三爷爷一样敬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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