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在穷僻的山村里,明洪武朝时先人辞官避难,举家离开龙泉故居外迁,见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即结庐安居。星移斗转,六百余年繁衍成族,数千后人守着大山世代更替,少有流徙。
记忆里的故乡是喧嚣热闹的。在这个聚族而居的村落里,大家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外出的人很少,村落间鸡犬相闻,人语相近,虽然贫穷,但族人多相互走动,温馨而有生气。
如今在经济浪潮之下,村里的青壮年追寻着美丽的梦想走向山外。他们在外闯荡,积攒了一些家资便不再回来,散落在各自谋生打拼的地方,只在逢年过节或者故土的亲友老人过世才回乡一趟。我也走出大山快二十年了,在城里安了家后,回去的次数更少了。
这些年,更多的人外出谋生逐渐搬离,穷乡僻壤的故乡渐渐萧索了。出生在外地的后辈们因为经年不见,变化颇多,他们对于家乡的情感远没有我们这一代人笃厚,相互间常常彼此不识。
同乡人无论在何处相遇,家乡的语言总是那么亲切自然,但我们的后代大多已不会说方言。偶尔相聚,他们相互交流用的都是普通话。当留守山村的老人们和我们这一代相继离世,老家或许已没有多少人居住,流传了数百年的故乡方言也可能逐渐消逝。
回乡本是很平常的事,因为这些日积月累的况味,归家便有了庄重的意味。车子进了老家的村口,心海里就泛起了涟漪,正如宋之问的诗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所表达的心境。原来依山而倨、古朴素色的老屋日渐衰败颓废,新建的楼房虽然有了现代的气息,却没有了过去的纯朴和自然,山林原野也少了过去的意韵。
故乡的年迈父母,两鬓已灰白一片,脸上的古铜色更深更浓。他们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不愿离开故土,而回家的感觉因为父母的牵系依然温暖。但长辈们就像麦草一样,让流年割去一茬又一茬,以后的故乡除了有我们长辈的荒冢和依稀的旧年记忆外,曾眷恋的东西终将逝去。那时的故乡或许就真成了记忆里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