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我不是药神》热映,让陆勇再度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
2014年4月,身患慢性粒细胞白血病的陆勇,因给自己及上千名患者购买印度仿制抗癌药物“格列卫”,被湖南沅江市公安局以涉嫌妨害信用卡管理罪和销售假药罪,向沅江市人民检察院移送审查起诉。2015年2月,沅江市检察院对陆勇作出不起诉决定。
作为影片中“药神”的原型,
陆勇如何看待当下这部爆红的影片?
3年过去,
他对当年检察机关的决定有何感受?
陆勇接受了湘声报记者的采访。
影片与现实的同与不同
影片《我不是药神》中,徐峥饰演的男主角程勇,是一位穿着邋遢、言语粗俗、穷到养不起儿子的“中年油腻男”。陆勇笑着告诉湘声报记者:“这个人物形象与我的生活、性格等各方面都有很大差异,我可是比较有修养的人。”
陆勇是江苏无锡一家针织厂的负责人,谈吐儒雅富有见地,如果不是因为疾病,他应该有着顺心顺意的幸福人生。
影片上映后,陆勇再次身处媒体的追逐之中,引发了更多人对他的关心与关注。
7月2日至3日,陆勇随影片制作人徐峥等参加完首映式后,很快便赶回了江苏无锡。如今他常奔波于新疆与无锡两地。“公司援疆的项目刚搬迁了场地,又招收了当地很多的工人,帮助解决贫困家庭就业,工作还挺忙。”陆勇说。
电影剧本的第一稿根据陆勇的真实故事改编,取名《生命之路》,后期考虑电影的创作需求做出了一些修改。
最初,陆勇对影片的预告片很不满意,因为它营造了一种疯狂抢购药品的场景,主角也因此暴富,但陆勇说,自己从未想过要靠卖药赚钱。
不过仔细看完影片后,陆勇也理解了制作方的用心良苦:“电影真实地反映了白血病患者在死亡边缘挣扎的一种状态。男主人公从前期对白血病人的漠不关心,到后期主动帮助他们,这种人格的升华,是一种电影的表现艺术,也让情节看上去更震撼。”
影片表现出来的对生命的渴望,以及男主人公最终不顾个人得失、热心帮助病人的形象,在陆勇看来,跟他的经历比较相近,这让他十分满意。
随着影片的热映,陆勇收到了很多人的点赞,这让他感觉自己确实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影片中有很多搞笑的桥段。陆勇坦言,白血病病友们的求药之路并不好笑,更多的是让人想哭。
多年的求医经历,让陆勇发现一个健康人对病人的理解与病友之间的理解,完全不同;病人与医生也有不同的视角,很难进行平等沟通。
“片中的程勇是一个卖神油的普通人,所以他会说‘你们白血病人关我什么事情’。”陆勇说,因为程勇并不是患者,他对求医的过程、病友之间的情谊不会有那么真切的感受。
在陆勇心中,只有病人之间的情谊才意味着“惺惺相惜”“生死患难”:“我们内心的真实感受,只有真正的病友才会引起共鸣。只有病友之间才会更加理解对方,彼此相互鼓励,取得心理上的安慰。”
在片中,有位白血病患者因为不想给家人添麻烦而轻生。“这样的事情在我们病友中是真实存在的,很多人都会有撑不下去的念头,冲动之下选择自残甚至轻生。”陆勇说,“电影中患者QQ群里,大家想要买到药,想要活下去的那一段,就是我们当时真实的经历。群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几个人的头像永远熄灭了。”
这些年来,让陆勇最为心痛的是,他的父亲为了帮助他治病,在开车做业务的路上出车祸身亡,而这与片中20岁的“黄毛”为了保护男主角最终遭遇车祸的情节如出一辙。
湖南检方的担当至今难忘
在影片的结尾,男主人公程勇因为涉嫌走私药品而获刑3年,而现实中陆勇的经历更为幸运。
2002年,34岁的陆勇被检查出患有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医生推荐他服用瑞士诺华公司生产的名为“格列卫”的药物。服用这种药,可以让生命维持正常,但这种药的售价极贵——2.35万元一盒,两年便几乎掏空了陆勇的全部家底。
2004年6月,陆勇了解到印度生产类似“格列卫”的药品,一盒仅售4000元。7年后,他又找到了售价仅为几百元的同类印度仿制药。他把这些药推荐给了千余名白血病患者,他们都与陆勇一样购买这种仿制药品来维持生命。
在这个过程中,许多患者对陆勇深深感激与信任。因为汇款程序复杂,许多人都请陆勇帮助代购。2013年,陆勇从网上买了3张借记卡,以方便给印度公司汇款,而后因涉嫌妨碍信用卡管理罪和销售假药罪被湖南沅江市公安局逮捕。
所幸的是,事件在峰回路转中迎来光明的结局,2015年2月,沅江市检察院对陆勇作出不起诉决定,并在释法说理书中解释道:“如果认定陆勇的行为构成犯罪,将背离刑事司法应有的价值观。”
该案入选2015年度检察机关十大法律监督案例。
对此过程,陆勇感触颇深:“我很感谢湖南检方能够秉公处理,我这个案子虽然很小,但是他们进行了非常细致的调查,而且很慎重地召开了听证会。我对湖南检方的这种胸怀与担当表示钦佩,虽然事情已经过去3年多,我还是很感谢他们。”
陆勇也强调,电影中的主人公程勇有两个罪名,一是走私罪,二是销售假药罪,这的确是证据确凿的犯罪。“我只是帮病人代购,组织在一起互助,他的行为与我有所不同。因此我只触犯了药品管理中的行政法规,但程勇在电影中的表现的确违反了法律。”
期待更深层次的改革与进步
《我不是药神》上映后,票房、口碑双丰收。对此,陆勇对制片方和演员们表示祝贺:“他们付出了辛勤的劳动,才能将这部高质量的电影呈现给大家。”
更让陆勇欣慰的是,片方在他的倡导下捐出200万元成立基金会,对白血病患者、肿瘤患者开展公益帮扶。
求医的路上,虽然陆勇经历过很多痛苦,但让他最感动的是,常有不少天南海北的病友给他打电话、发信息,“告诉我他们现在的情况,比如家庭的压力减轻了,进入了正常的生活状态,这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如今,随着国家对大病医保、抗癌药零关税等惠民新政的实施,来找陆勇寻求仿制药购买方式的人少了很多。正是在陆勇案的推动下,第一代“格列卫”,已经被多个省市纳入医保。
陆勇对片尾出现的体现中国医疗改革进步的字幕点赞。在他看来,这个故事最大的价值是体现了社会的进程:“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在往前走,现在很多药品大家都消费得起了,人们不再需要那么艰难地购买药品,这便是一种现实的生命之光。”
影片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完善?陆勇说:“片尾对中国的药品政策改革,只是稍微提及了一下,我觉得还可以再加强。我们要更多展现正面的力量,让大家知道政府为老百姓做了很多努力。”
时代在进步,但许多现实难题依旧待解。陆勇也坦言,医保政策要与时俱进,需要国家更深层次的改革。
“现在不少慢粒白血病群体已对纳入医保的第一代‘格列卫’产生耐药了,他们需要吃二代、三代药。但这些药还没有进入医保,非常昂贵。”陆勇说,这些病人仍挣扎在生死线上,需要更多的关注。
2015年3月7日,湘声报以《“抗癌药代购第一人”陆勇被撤诉始末》为题,深度报道了陆勇案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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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湘声报见习记者 陈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