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我站在老屋的院子里,看着东方那一抹渐亮的天际,恍惚间又回到了儿时。那时,每个清晨母亲都会在这个时辰起床,摸黑生火,为我们准备早饭。如今,我也要在这个时辰启程了,只是这一次,是离开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
院子里的老梧桐树沙沙作响,树叶在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我诉说着什么。二十多年来,它见证了我的成长,如今也要见证我的离别。记得小时候,每到夏天,我总爱在这棵树下纳凉,听父亲讲他年轻时的故事。那些故事早已模糊,但父亲坐在竹椅上的身影,却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
“小涵,吃完这碗再走吧。”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转身走进屋里,看见母亲正在灶台前忙碌,那是我最熟悉的背影。她个子不高,略显佝偻的身躯透露着岁月的痕迹,但在我眼中,她永远是那个能撑起一片天的母亲。
早饭是我最爱的肉丝面,热气腾腾,面条筋道,汤汁浓郁。母亲总说:“外面的山珍海味再好,也比不上家里的一碗面。”此时的我,特别理解这句话的分量。每一口面条里,都包含着母亲的牵挂与不舍。
父亲坐在对面,默默地抽着烟,眼神中带着欣慰,又带着几分担忧。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平日里很少表达感情。但我知道,此刻他的心里一定翻涌着千言万语。这些年,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存着钱,就为了能供我上学、工作,现在看到儿子终于要踏上新的征程,想必心里五味杂陈。
“时间不早了,该收拾东西了。”父亲掐灭了烟,起身说道。母亲连忙跑进里屋,又拿出一件厚实的羽绒服。“听说城里冷,这个带着。”我知道,前两天她特意去镇上买的,花了不少钱。
收拾行李的时候,母亲总想再多塞些东西进去。腌制的咸菜、自家晒的干货……每一件都是她的牵挂。“够了,够了。”我笑着说,“车站到了还得再拎着走呢。”母亲这才作罢,但眼圈已经红了。
门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是表哥来接我了。父亲帮我把行李搬上车,母亲站在门口,不停地叮嘱:“到了给家里打电话,记得按时吃饭,工作不要太累……”我连连点头,却感觉喉咙发紧。
汽车缓缓启动,我透过后窗,看见父母的身影渐渐变小。母亲还在不停地挥手,父亲则静静地站在一旁,如同院子里的那棵老梧桐,永远挺立在那里。远处的山峦在晨光中若隐若现,炊烟袅袅升起,勾勒出我深深眷恋的家乡轮廓。
车子拐过村口的弯道,熟悉的景色终于从视线中消失。我闭上眼睛,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在这个寒冷的冬日清晨,我带着满腹的不舍与期待,踏上了驶向远方的列车。此时的我才明白,原来离别最难的,不是说出那句“再见”,而是怀着不舍的心情,依然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站台上人来人往,我站在车厢门口,想起昨晚收拾行李时,母亲偷偷塞进背包的那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一个装着咸鸭蛋的布袋,旁边还有一张字条:”儿子,去了城里要照顾好自己。”字迹歪歪扭扭,却力透纸背。
列车开动了,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渐渐变得有节奏。我知道,从此以后,我将和千千万万离乡的游子一样,在他乡打拼,追逐梦想。但不管未来如何,这个小小的山村,永远是我温暖的港湾,永远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文 | 苏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