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湖南的雪回东北老家，计划早已有之。

今年春节回乡前夜，恰好雪落到了长沙。2月8日（农历腊月二十九）清晨，天光微亮，长沙再次被一片雪色笼罩，我带着装了大半杯长沙雪的保温杯，一同踏上了回东北的旅途。由长沙始发的G1290次列车，一路向北，越过秦岭、淮河一线，跨过长江、黄河，途经六省一市，全程2583公里，在近14个小时后抵达吉林长春。这趟列车于2018年开通，在此之前，连接两地的主要陆上交通方式，是乘坐由广州开往长春的T124次列车，行驶时间超过30个小时，且不好买票。如今，从长沙坐高铁可直达全国20余个省会城市或直辖市，相比过去速度更快、体验更好。

雪，是北方冬季俯拾皆是的寻常之物，从表面看，把湖南的雪带到东北，不亚于从东北带臭豆腐回湖南。然而，这雪却是许多南方人眼中颇为稀罕的风景，“江天暮雪”更是长沙城中唯一入选古潇湘八景的佳境。保温杯中的雪美丽而短暂，车窗外却有北方人很难理解的因冰雪带来的南方湿冷和寒潮中的南方之难。

因天气恶劣，列车刚刚驶过岳阳，开始不断晚点。彼时，车外温度在1℃左右。对冬季平均气温长期停留在-15℃以下的东北人来说，仅从温度数值而言，这完全是难逢的暖冬。可只有来了湖南才知道，这不仅意味着体感上的极度寒冷，更需要警惕随之而来的寒潮、冻雨对交通、供电等民生保障体系的威胁。一杯雪能够跨越南北，离不开那些风雪中的默默守护者。

当然，泼水成冰、风刀割面的北方凛冬，同样让一个个爱美的南方姑娘，里三层外三层套上厚厚的衣服变成了小土豆。东北酷寒，对热的渴望深入骨髓，街市上的奶茶和豆浆要热到烫手，农家的土炕要烧得火热，锅里的饭菜也要热气腾腾，人们聚在一起就图个热热闹闹，纵使萍水相逢也要充满热情，甚至就连减肥都要热辣滚烫。

不同的气候条件和取暖方式，造就了南北迥异的风土人情。省服一穿，火箱一钻，这是湖南人过冬特有的仪式感。在湖南进屋最先找的是火桶和暖炉，而在东北，过年串亲戚必不可少的是穿一条好秋裤，因为进屋上炕第一件事就是脱，脱完外套脱外裤是常规操作。在湖南，一家人围炉煮茶是冬日的悠闲滋味；而在东北，冬天必不可少的零食是冰棍和雪糕。晚上睡觉，在湖南开着电热毯还不够，要蒙上几层被子才能感受到温暖；而在东北，暖气将屋子的每一寸都烘得热热的，因为太热而踢被子是常有的事。

随着交通方式的升级，城市之间的连接更加紧密，差异也随之日益缩小，南北方的风俗习惯也在不断交融，长沙的臭豆腐是东北夜市的热销摊位，东北的饺子馆也早在长沙的大街小巷落地生根。湖南的“小辣椒”到东北被热情招待，东北的“大冻梨”在湖南感受火辣风情。这个冬天，以哈尔滨冰雪游火爆出圈为标志，在各地文旅部门的联动宣传和热情邀约之下，南北方游客双向奔赴并在他乡被温柔以待，交换冬天成为一种新的旅行潮流。

这端是风雪漫天的湖南，那端是艳阳高照的东北。列车疾驰而过，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冰雪覆盖的大地，记录着归途的故事。车厢中有在湘求学的东北学子，有来湖南旅游的东北游客，更多的是在湖南打拼的东北奋斗者。这不仅是记者和一杯雪的回乡路，更是许多人的归家途。

来自湖南的雪最后化成了水，汇入浩浩荡荡的松花江，载着乡愁再一次漂向远方，亦如匆匆而归、匆匆而别的东北游子，在春节假期后再次出发湖南，开始新的征程。

文 | 政协融媒记者 谭钧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