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时间,湖南桑植小伙彭清林在杭州送外卖途中,从十几米高的大桥一跃而下,冒着生命危险救起陌生女子的事迹引发广泛关注。
“我现在身体恢复得挺好,没有什么不适,医生为了保险起见,建议再留院观察几天。”政协融媒记者联系上彭清林时,他正在医院中度过一个“难得”的端午假期。 彭清林告诉记者,以前工作忙,没有端午节放假的概念,这次虽然只能在病床上过节,但很多人送来了粽子和鲜花,还有小朋友送来了手工小礼物,让他感到很温暖,也久违地感受到了过节的仪式感。 杭州行知小学的小朋友送给彭清林的手工礼物。 这段时日,彭清林已记不清来了多少人探望自己,也数不清收到了多少来自网友的鼓励和赞誉。他渐渐感觉到,自己的生活因一次自以为的“举手之劳”悄然发生了改变,此时更需要以一颗平常心去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切。 “一跳走红” 时间回到6月13日13时许,彼时正是送餐高峰期,美团骑手彭清林骑着电瓶车途经杭州西兴大桥前往滨江方向。这是一座横跨钱塘江的大桥。到桥中间时,彭清林发现前面堵车,桥上的人都围在一块往桥下看。 “有人跳河了!”前去围观的彭清林看见一女子正在水面上扑腾。最初,懂水性的彭清林判断女子“应该会游泳”,但看着看着,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我感觉她可能没力气了,已经在往下沉了。”彭清林迅速脱掉外套、鞋子,在旁人的惊呼中,从围观的位置翻身跨到了桥栏外面的桥墩上。 虽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游泳训练,但从小在老家的河里游泳,后来学过人工呼吸、心肺复苏等急救措施,这让彭清林对自己稍微有些信心。 彭清林跳水救人画面。 13时12分,彭清林从十几米高的桥上跳入钱塘江中,将一个年轻生命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救完人后的彭清林游回岸边,拧干了衣服,重新骑上车继续赶送已经迟到的外卖订单。他救人的全过程,被路人用手机拍摄下来并发在网络上,当天便引发大量关注。“我知道有人在拍,但没想到这些视频会火,我当时只想快点把单送完。”彭清林说。 事后,彭清林并没有把这“惊险一刻”告诉任何亲朋好友,只是发了一条朋友圈,“又闪着腰了”,配的是一张自己“撸猫”的照片。 事情的发展显然在彭清林的意料之外。当天下午,便有记者在路边找到送完单的彭清林,在几乎接受了杭州全城媒体的采访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火了”。 桑植县县长梁高武在杭州看望彭清林。 随后,荣誉和嘉奖纷至沓来:外卖平台授予彭清林“先锋骑手”称号,杭州市授予一等治安荣誉奖章、“杭州市见义勇为积极分子”称号、记二等功,“湖南好人”……各种荣誉加身,彭清林在感激的同时也有些无措,“如果要让我选择一个标签来介绍自己,那还是‘外卖小哥’吧”。 “很多人前来探望,是不是对你的生活产生了困扰?”事先了解到彭清林已经将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记者想了解他的想法。 “其实还好,影响不大,大家的探望让我感觉挺暖心的。”彭清林告诉记者,之所以开飞行模式,实在是因为电话响个不停。住院这段时间,他几乎不会拒绝任何正当的探望和采访。“有时候,这头我在和人聊天,手机那头电话不断,实在接不过来。要么加微信也可以,一个个慢慢来也行啊。”彭清林因太“忙”,有些无奈。 面对前来探望的各级领导、媒体记者、外卖同行、热心群众,彭清林笑言自己的“社牛”特点发挥作用了,“跟谁都能自来熟,跟大家聊天挺尽兴的,感觉自己也长了很多见识”。 桑植县文联主席熊英跟随县委、县政府团队,一同在病房里看望了这个勇敢的桑植小伙,彭清林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很真诚,有问必答,也很健谈,什么话题都能聊得来。”在熊英眼里,彭清林“是一个情商、感商都很高的人”。 熊英第二次探望彭清林时,正巧有企业上门为他捐款。面对企业的慰问金,彭清林先是表达了感谢,思索片刻后,他转头对桑植县的领导认真地说:“我把这笔钱捐给老家桑植的教育吧,改善学校的条件……” “去医院前了解到他的事迹时,我只觉得他就是个见义勇为的小伙子,也惊讶他有跳下去的勇气。”熊英说,“但见面聊过后,我明白了,彭清林不仅仅只是见义勇为,他身上还有很多闪光点,他成为那个选择跳下去的人,就一点也不意外了。” “社牛”的练成 彭清林的朋友圈中,曾分享了这样一段话——“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光鲜,我一直在碰壁,在各种事情上跌倒,可是我绝对没有逃避过,我全都接受。” 彭清林的朋友圈截图。 今年31岁的彭清林,生活并不顺风顺水。他从小跟着爷爷奶奶在张家界市桑植县走马坪白族乡滚水峪村长大,技校毕业后,便跟着父亲到温州打工。 后来,他又先后在广东惠州、广州皮革厂打工。在广州的时候,他迷上了骑行,曾一个人骑车去了西藏拉萨,然后坐火车到北京,再从北京骑车回到广州。 “社牛”也并不是天生的。有媒体采访彭清林在桑植的亲朋好友时,得到的评价是:“小伙子从小性格内向、老实。”彭清林对此不置可否:“以前我确实很内向,小时候也因此在学校受过欺负。但骑行的经历,让我的性格改变了不少。” 这一段骑行经历,让彭清林念念不忘。“在路上,大家都是陌生的,只因喜欢骑行聚在一起,看到了会打招呼,到了站点约着一起吃饭、聊天,很轻松、很快乐,也丰富了阅历。” 这段经历,让彭清林更好地学会了沟通和交流,面对不同的人都能侃侃而谈。 彭清林的骑行轨迹记录。 让彭清林更难忘的是途中来自陌生人的温暖相助:进藏时突遇冰雹,路人给穿着短袖的他借火、借衣服;好心的当地人会招呼正在搭帐篷的他到家里留宿……“这些记忆就像是一道光,照亮了我前行的路。”彭清林说,正是因为曾经受过好心人的帮助,才会想把这些温暖传递下去。 一年前,彭清林来到杭州,送起了外卖。“我可能有多动症吧,闲不住。”彭清林笑道,之所以会选择做一名外卖小哥,是因为“就喜欢这种在路上的感觉”。 而他也在用实际行动传递着温暖:他的电瓶车上常常放着几把伞和一些猫粮狗粮,下雨天遇到淋雨的小孩和老人,他会送上一把伞;碰到流浪猫狗,会撒上一把猫粮狗粮;空闲时,他会主动帮同事修车……“这就好像有人出现在你生命中,教给了你一项技能,你学会了却没有去帮助别人,这就说不过去了。”彭清林这样理解“温暖相助”。 “内心宁静才能处事不惊,想法简单才可逍遥自在,足够淡定才不会患得患失”“无论处在任何位置,扮演生活中的任何角色,请记得做个情绪稳定的人,对自己和别人都好”“活着是为了经历”…… 彭清林经常在朋友圈分享一些感悟。有朋友郁闷时,来向他倒苦水,彭清林会用自己骑行时的暖心经历来进行劝解,“我会一边劝一边‘骂’,把他骂醒”。 “开导后还是好多了,然后我还帮她找了个女朋友,他现在就没时间想东想西了。”彭清林边说边笑。 自嘲“大龄单身青年”的彭清林说:“家里人也一直催我找对象结婚,但这事急不得,你得明确结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得清楚自己有什么条件和能力,这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 走红后,有女网友向彭清林喊话说“来给你做女朋友”,甚至有人来医院找他。“如果是真心要来见我,我愿意聊一聊,但很多人开着直播过来,这种蹭流量、博热度的就还是算了吧。”彭清林无奈地说。 改变与选择 除了生活中的变化,彭清林还得面对社交平台上的变化。平时没事喜欢刷刷抖音的他动态发的不多,粉丝数很少,经过“跳江救人”后,他的粉丝数已涨至30多万,无数“抖友”给他私信留言,发的每条动态下面,都会有成千上万条评论。 “你平时会关注大家的评论留言吗?会回应吗?”“当然会看。”彭清林笑说:“虽然我自己出厂设置就这样了,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我也还是得了解一下大家的反馈嘛。商家卖货、我们送外卖都还要留意好评或差评呢。” “大多数都很友好,但也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评论,看了只会觉得好笑。”彭清林给记者分享了近期他印象深刻的一些“恶评”,“需要多准备一些键盘了,以前一把键盘就够用了,现在我要10个键盘才能应付‘键盘侠’了”。 彭清林并不介意这些声音:“就当我们活在不同星球了,认知不一样。”他很感谢网友的支持,随着粉丝不断增多,彭清林建了几个粉丝群,平时他也会关注群里的动态,时不时和大家互动交流。 有时,群内讨论“恶评”“网络喷子”时,一些粉丝难免愤懑不平,彭清林便会在群里“冒泡”发声“黑粉也是粉”,不失幽默地平息了大家的怒气。 流量的上涨也让外界关注彭清林未来的选择,有人建议他以后直播卖货,彭清林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带货是不可能的,可能会偶尔直播,但我要做的是去弘扬正能量。” 杭州市人民政府授予彭清林二等功的荣誉证书。 6月25日,彭清林在病房收到了杭州市人民政府授予的二等功荣誉证书,政府工作人员还邀请他落户杭州。这是杭州市政府给予见义勇为人员的奖励,意味着他可在3年内向评选推荐地申报户口迁入登记。 救人事迹传开后,既有各界的爱心捐赠,也有企业赠送房产,这些都被彭清林婉拒了。同时还有新的机会也摆在了彭清林的面前:被纳入外卖平台储备站长名单、提供免费上大学机会…… 很多人问彭清林,康复之后第一件事想做什么?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赶紧先去跑几单外卖。” 对于未来如何发展,彭清林还没有决定,“能上大学再好不过了”“当下还是想继续做外卖员”“我还想去西藏公益捡垃圾”……他同时告诉记者,自己已几年没回过湖南桑植老家了,“等出院后,还要回家乡看看”。
文 | 政协融媒记者 李崎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