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昕

1969年8月3日至5日，时任农垦部部长的王震专程来到湖南新田县，先后视察了县田家农场和欧家塘大队。短短3天时间，他给新田人民留下了永恒的记忆和感人的故事。笔者查阅相关史料，结合王立山、彭茂城等当事人的回忆，力求还原王震此行的若干细节。

“你们的经验应该推广全省”

1969年8月3日上午8时，王震带着秘书伍绍祖，在零陵地委秘书长朱静轩的陪同下来到新田县田家农场。

据时任县革委会主任王立山回忆：“当接到要接待王老的通知时，县领导商量怎样汇报和看些什么。有的说汇报要详尽，要看的地方给下边打个招呼，陪同王老来的省地领导也风光一点；多数认为京官出巡到县一级就已经是深入下层，能听汇报就不错了。次日，我们在办公室紧张地等候王老的到来，却不见贵宾的影子，有人打趣说：又不是火车，还有什么正点啵。倒也是，后来接到电话才知道王老早到田家农场了。”

那天，满头银发的王震身穿白色对襟唐装，神采奕奕走进农场办公室。天气炎热，当时还没有电风扇，时任农场党支部书记、革委会主任彭茂城就找了把蒲扇给王震，并首先简要介绍了农场的基本情况。王震问当年场里搞了什么重点科技项目，彭茂城说：“今年我场的重点是抓了‘农垦58’的试验和扩种。听说这个优质品种还是您老人家从日本引进来的。”王震又问：“‘农垦58’在日本是最高产的品种，亩产高达千斤，你们试种的情况如何？”彭茂城汇报：“我县气候条件不同，栽培的技术也应有所不同。如果肥料水平达到了要求，亩产可达800斤，最高的跨千斤。去年有5亩过了千斤，跨纲要（亩产800斤以上）的还只有40亩。”王震鼓励说：“才开始试验就搞到这个样子，算是很不错的了。”彭茂城接着说：“从今年晚稻的长势看，完全可以超早稻。从我场实践看，我们认为种粮要高产，时间上必须抓住‘三个一’，即插完早稻过‘五一’，插完晚稻过‘八一’，播完草籽过‘十一’。我场总耕地600亩，其中水田500亩，晚稻插了480亩，今年可达75万斤。”

王震听得很认真，没有一点儿“大人物”的架子。他接着说：“抓好粮食生产，算是抓住了重点要点，我还想听听你们是如何抓经济作物的。”彭茂城答道，前几年主要是种棉花，但经济效益不高，所以近两年改种无籽西瓜了，无籽西瓜通过外贸出口收入高，还能得到外贸尿素奖励。王震听了很高兴地说：“好哇！ 多种经营全面发展这条路子找对了！还搞了哪些项目？”彭茂城汇报：“场里还养了瘦肉型猪。另一个大头是养鱼。从1964年起，我们花工夫培养技术人员，现在‘四大佳鱼’的孵化技术全部掌握了。鱼苗可供全县和邻近县部分社队。”讲完这些，彭茂城力邀王震在场部午餐，品尝自己培育出的“四大佳鱼”中的武昌鱼。

王震看了看手表，站起来高兴地说：“行啊，不过现在还不到12点，天气又不太热，我们到外面看看去。”

行进间，王震看见一个作坊，就问是干什么用的，彭茂城回答是酱油厂：“过去老是亏本，现在也有了盈利。”王震很感兴趣地问原因，彭茂城回答：“我们制酱油的重要原料是饴糖。过去到广东进货，每市斤要0.74元，而酱油每斤才卖0.33元，怎么不亏？ 现在我们自己熬饴糖，成本每斤只花两毛钱。同时加强了管理，利润就上来了。”

王震先后看了鱼苗孵化场、珍珠饲养场、牲猪饲养场，之后来到香粉厂。彭茂城说：“收了晚稻种蚕豆，蚕豆做香粉，蚕豆秆肥田，尾子做饲料，蚕豆渣、粉水喂猪，猪粪可肥田。”王震听后连声夸奖说：“这很好，这是良性循环。”

王震兴致勃勃，不顾阳光灼热，还坚持去晚稻田看看。这时王立山一行赶到现场，朱静轩把王立山介绍给王震，但没有要他陪同。王震径直走下田间，弄得王立山不知所措，只好在原地等候。王立山后来回忆，“当时心里埋怨王老不按常规办事，不是要咱七品芝麻官好看吗？转念一想，王老没有错，‘神仙下凡问土地’绝对化，形成一种模式有什么好呢？”“面前的这位老首长，红军时期就是高级指挥员了，北上南下，战功卓著，建设时期，披肝沥胆，建树颇多，至今还保持深入实际联系群众的好作风，难能可贵！”

王震对烤烟田、西瓜田收获后种的晚稻看得十分仔细，对农场晚稻“新农1号” “新农11号”的制种特别感兴趣，当即表示要将这两个品种送到海南岛去繁殖。陪同的凌作云副主任表示一定遵照办理。

中午就餐时，王震仍没有停止询问：“粮食跨纲要，经济作物全面发展，要靠科学技术，你们场里的技术力量怎样？”彭茂城指着任岳凡说：“任岳凡同志是1961年分配来的技术尖子。场里的项目，他出了不少力。”王震当即表扬了任岳凡，并对凌作云说：“这个场会用人才，可惜技术干部还太少了。你们要注意给他们充实技术力量。”

太阳偏西了，在场里视察了8个小时的王震就要到县城去了。临行前，他语重心长地对在场人员说：“贯彻‘以粮为纲，全面发展’的方针，你们闯出了一条正确的路子，你们的经验应该推广到全县全省去。如果全国所有的农场、生产队都能像你们场这个样子，我这个农垦部长就好当了！”

1969年，新田县城东公社欧家塘大队社员在讨论科学种田（摄影/黎善绍）

“搞生产是要有一股子热情”

8月4日，王震由县领导王立山、贾春等人陪同视察了城郊的欧家塘大队。王立山告诉王震，欧家塘是他的联系点，风景秀丽，新田八景这里有两景，“朱砂夜月”和“平冈天马”，夜有两个月亮之美，昼有天马行空之奇。还介绍了村里的历史掌故以及新中国成立后取得的变化。

大队支书黄象谱向王震详细汇报了大队的生产情况。当听到干部群众生产热情高、干劲大，奋力兴修水利时，王震高兴地说：“是的，搞生产是要有一股子热情！”

王震一行来到田间，看到插的晚稻品种都是“农垦58”，而且生长十分茂盛时，特别高兴。他脱掉凉鞋，赤脚下到田里，数了数禾苗的分蘖数，高兴地说：“‘农垦58’品种不错，你们要推广，只要抓好田间管理，每亩打个七八百斤不成问题。”

王震一行又来到曹家生产队，他看到天马山上到处是草，便对黄象谱说：“这里也可以开田嘛！ 不要让它荒芜了。”当黄象谱汇报到缺水是制约大队生产发展的主要问题时，王震对王立山说：“你们要想办法解决好提水设备，不要因水的问题影响农业生产。”王震来到河边，指着河岸边的沙土说：“这里土质好，水又近，适宜种菜。你们要多种菜，一来可以解决城镇居民吃菜问题，二来又可以增加农民收入。”他又指着周围的荒山说：“这些山岭你们都要利用，种上果木，全部绿化起来！”

王震来到欧家塘村前的一棵大柏树下深情地回忆说：“35年前我带部队长征时就从这里经过的。这里的群众多好啊！ 那时部队缺粮，村里群众就主动给我们砻谷子，还给我们很多其他的帮助。”

从欧家塘大队回到县城，王震不顾疲劳，又察看了1934年红军长征路过时刷写在县文庙墙上的“中国共产党十大政纲”和剧院墙上的“红军是工农的武装”大幅标语，边看边向陪同人员介绍长征的历史背景。对新田能保存好这两幅标语，他表示非常满意。

下午，王震听取了县革委会关于科学种田、因地制宜发展农业生产的情况汇报。王震说：“革命就是发展生产力，要把生产搞上去，就要搞好科学种田，要勇于实践、善于实践，一切从实际出发，因地制宜。”他对新田县粮食做到“不退库、不减购、不返销”表示满意，并勉励新田做出更大的成绩。

1969年11月24日，《湖南日报》头版提出“学新田”号召

“今后新田县将作为我的联系点”

县领导特意安排了专人负责王震在新田期间的生活。王立山回忆说：他是把王老作为周总理特使和三五九旅老首长来接待的。为安全起见，安排王震住人武部，派半个班的兵力警卫。为保证老首长吃好，安排县里最好的厨师陆师傅负责。但王震要求，大鱼大肉一概谢绝，高贵名菜不准上席，三菜一汤，以瓜菜豆腐为主。“这是普通客餐呀，我们心里怎么过意得去呢？可这是王老的约法三章，我们又不能不遵循照办。”

接到任务后，陆师傅可被难住了，去还是不去？ 沉默良久，他提出一定要人武部的老刘一起去才行。将要就餐了，两位大师傅知道客人的来头，诚惶诚恐，不敢露面。谁知王震不等菜做好就进了伙房，边看炒菜边和厨师交谈。王震着装朴素，和蔼可亲，两位大师傅的恐惧心理消失了。上菜时，他们又被王震留下聊天。

8月5日，王震要告别回京了，县领导前来送行，现场独不见王震，原来他找两位厨师道别去了。不一会儿，王震回到车旁，两位厨师跟上来，王震同送行的人一一握手道别，再次同两位厨师握手，两位厨师的眼睛都湿润了，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临上车时，王震再一次对王立山说，今后新田县将作为我的联系点，你们一定要好好干。

在离新返京途中，王震在郴州短暂停留，并在郴州地区干部大会上介绍了新田田家农场科学种田的经验，到长沙后又向省革委会领导华国锋、黎原等推介了新田抓革命、促生产和科学种田的经验。不久，湖南省“抓革命、促生产”的三级扩干会议和湖南省农业科学技术工作会议相继在新田召开，省革委会提出“学习新田县，建设新湖南”的口号。《湖南日报》发表了《思想大革命、生产大跃进——新田县革命人民开展学大寨运动的伟大成就》的专文，对新田的农业学大寨运动给予了高度评价。在各级领导的支持鼓励下，广大干群不断激发“抓革命、促生产”的热情，几年时间，历年吃国家返销粮的新田县，彻底摘掉了“五保县”的帽子。

1969年11月12日，毛泽东回湖南视察，在湖南省委九所听取华国锋、黎原等人的工作汇报。当听到“学新田、学安乡，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活动汇报后，他欣慰地点头说：“很好嘛，就应该有自己的大寨。你们南有新田，北有安乡，学自己的大寨，这就很好。”从此“南有新田”的赞誉名扬天下，王震此行功不可没！

转眼间，王震1969年新田之行已过去50多年，然而他先进的思想、朴实的语言、务实的作风、亲民的举动，却永远定格在新田人民的心中，并激励新田人民踔厉前行，不断取得新的进步！

（责任编辑：叶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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