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国宁

　　母亲老了，中风出院后右侧身子还是不听使唤，连走路都变得困难。医生叮嘱我们要让母亲经常锻炼，否则只能越来越严重。

　　我扶着母亲陪她走路，可右脚刚着地她就喊疼。我鼓励她，给她加油。她像个孩子似的咬着牙克服巨大的疼痛慢慢挪动，额头上沁出密密的汗珠。我一边给她擦汗，一边说她真棒。母亲说，咋像夸孩子似的呢。

　　我的个子比母亲高出许多，扶着她锻炼需要弓着腰，母亲怕我累，说不用我陪，她扶着桌子锻炼就成。我说：“我小时候你怎么不让我自己扶着桌子学走路呢？”母亲说怕发生意外。我笑道：“现在我怕您老有闪失。”母亲笑了，笑得很满足。

　　母亲老了，牙齿快掉光了，连前面的门牙都开始松动，吃起苹果来很费劲。小时候我不能啃苹果时，母亲就用铁制的汤匙在苹果上挖一个缺口，然后一点一点地刮下苹果泥送进我的嘴里。时间真是残忍，一边是成就，一边是摧毁，当我年富力强时，母亲却连苹果都咬不动了。

　　我给母亲买了一台榨汁机，母亲问是干什么用的。我告诉她，可以用它将苹果榨成汁来喝，不用咬也能吃到苹果了。母亲嗔怪道，咬不动苹果就不吃呗，花钱买它做什么？我笑了，“你在我们身上花钱的时候怎么没这么算计？我们都觉得特值呢。”

　　我开始给母亲榨果汁，她倚着厨房的门看着我说：“老了，没用了，净给你们添麻烦。”

　　我一边忙乎着一边说：“我们小的时候你擦屎擦尿怎么不嫌烦呢？又怕我们冻着，又怕我们饿着。你养我们小，我们养你老，都是应该的，你可千万别觉得自己是负担。你看你现在身体恢复得多好，我和我姐可高兴了。你病着的时候我和我姐就下过决心，如果你不能下地走路，我们就会像你当年照顾我们似的，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我不经意间转头看到了母亲，她的眼里闪着泪花。

　　母亲，有一句话你一定听过：小小孩，老小孩。小的时候你以我们为中心，你老了就是我们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