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铁平,今年91岁,蓝山县抗美援朝退伍老兵,县百货公司退休。
口述:廖铁平
整理:雷统六 刘电兰
1952年10月18日,我们随一号首长去朝鲜抗美援朝,其中有2位作战参谋、1位通信参谋、1位秘书和我们3个警卫通信人员,共8人。到达朝鲜志愿军司令总部时,彭德怀老总没在朝鲜,志愿军司令总部由代总邓华指挥,副总杨得志及兵团司令王近山、洪学智和许多军首长在场。
当时正是上甘岭战役打得难解难分阶段,形势非常紧张。首长们每天不分白天黑夜都在研究作战方案,我们这些警卫通信人员也都挤在值班室一步也不敢离开。随时听令,随叫随到,每个人思想上都绷得紧紧的。每天只能在首长休息时才有参加会议的参谋们给我们透露一点消息,但很多都是一些坏消息。
首长们除在总部开紧急会议外,都分别去前线指挥所观察。我们每天跟随首长到前线所见所闻比在总部听到的消息更加惨烈,如黄继光这样的英雄人物,仅在上甘岭开战后的十几天时间里,就出现20多个。用手雷、爆破筒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战士,每个连队都有!有一天,我们跟首长去察看一个转运伤员的大棚,真是令人感动,看到那个情景没有一个不流泪的,我们都恨不得马上就上前线,和敌人拼命,为战友报仇!
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为廖铁平颁发的纪念章。
上甘岭,这个只有3个多平方公里的阵地,已经打了半个月了,双方都投入了几万人的部队,伤亡比任何战役都大。首长们决定把几个军的炮兵都调过来,集中炮击美韩阵地。上千门不同口径的大炮,一天就打出去几万发炮弹,就连离前线十几公里的敌人炮兵阵地,都被打“残废”了。
中国当时的三大王牌军都在朝鲜:第一是三十八军,彭德怀元帅称他为“万岁军”,由军长梁兴初、副军长江拥辉率领。第二个王牌军,是十五军军长秦基伟率领,是王近山三兵团的主力军,上甘岭战斗一开始,就由十五军承担,打得最顽强、损失最大的就是十五军的四十五师。这个军,由于最能打硬仗,后来组建成为中国最早的空降军。第三个王牌军,就是号称横扫八百里的十二军,由名将肖永银、李德生率领,也就是决战上甘岭后阶段的部队。这时的志愿军,已有了大批的炮弹群对抗美韩军的炮火了。同时,自己的空军也不断得到加强,形势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中国军队就是在这场恶战中,打败了武装到牙齿的所谓世界王牌军。
本来朝鲜战争,从1951年冬季就开始了停战谈判,但是,由于美方的处处刁难,谈判没取得实际成效。为了挽回他们失败的面子,因而发动上甘岭这场血战,但是他们还是失败了。可是,这时美国新上任的总统艾森豪威尔亲临朝鲜视察,觉得美国人丢不起这个脸,又在丁字山发动一场规模更大的战争,然而这场战争还是以失败告终。
1953年2月8日,我们几个警卫通信人员和杨参谋,随首长回到北京,还有几天就是春节了。由于朝鲜战争的节节胜利和国内的经济建设蒸蒸日上,形势大好,整个城市街道、厂矿、机关单位和部队,都呈现出非常热烈的欢乐气氛。我们从前线回来的同志,上级安排主要是休息,因而假期较多。我除了自觉参加集体活动外,杨参谋还经常带我出去玩,增长了不少知识,也度过了最轻松愉快的时光。
1953年4月16日,领导找我谈话说:一号首长多次提到你上次跟他去前线,你最守纪律,从来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总是能随叫随到,而且吃苦耐劳,警惕性高,每到一个地方就主动摸清四周的地形环境,安全意识很强。他说,过几天二号首长要去朝鲜,他指明要你去,除了他的2名警卫员,都是原班人马。领导又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服从命令,听指挥!第三天一大早,杨参谋就来告诉我准备出发,到了丹东后,早有军车来接送我们。到达桧仓志愿军司令总部后,我发现那些警卫人员都是新面孔,以前没有见过,部队都焕然一新,人员、粮食、各种武器都很充足。从将军到士兵的精神面貌,都非常好,由于停战谈判,比以往顺利,“联合国军”没有以前那么嚣张了,只是韩国军队不断挑衅,小的战斗不断发生。
在上百名志愿军将军们研究后,由六十军和六十七军,发起向敌两个高地进攻。首先是群炮向敌阵地反复轰击,其中有威力最大的喀秋莎火箭炮加入,敌人阵地成了一片火海。接着是志愿军步兵,像潮水般怒吼着冲杀上去。丁字山两个高地上两个团的敌人,分别被六十军和六十七军消灭。但是,李承晚集团并没有服气,扬言没有美国人的帮助,韩军单独也要把北朝鲜打下来。李承晚的疯狂嚣张气势,正好碰到了新入朝的杨勇、许世友等一大群虎将。他们迅速做出重要战略部署,由杨勇的二十兵团为主的6个军,用现代化的武器和作战方法,发起大规模反击。这是中国军队第一次准备最充分的战斗。几千门大炮、几千吨炮弹射向敌人最坚固的阵地,使得美韩军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正在此时,杨参谋奉命执行一项重要任务,二号首长叫我跟去保护杨参谋的安全。我们回到北京,停了5天,又跟杨参谋回到前线。可是,这次由丹东到前线,300多公里路程,却用了40多个小时才到。因为此时中朝军队十几个军同时全线反击,美国飞机也恢复了停战前的狂轰滥炸,特别是白天最严重。
我们到达首长驻地时,见到所有的部队都是喜气洋洋,因为这次大反击,把美国1950年银川登陆后占领的金城,经过3年建设的坚固防御阵地彻底摧毁,而且还彻底歼灭了李承晚的王牌军首都师和白虎团等4个师的部队。这次反击战,让美韩即时在停战协议上签了字。1953年7月27日,停战协定正式生效前,首长只留下秘书和2个警卫员,让几个参谋和我随一批撤退人员先回北京。这是我们在朝鲜第一次坐上火车。
从朝鲜战争前线凯旋,回到自己的部队,心里特别踏实。每天都是有规律地学习文化、军事、政治等,我们这些机动人员,平时不参加执勤,但是我们这个部队,是非常严格特殊的部队。士兵都是在各个部队挑选出来的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出身子弟,因为这是直接保卫中央机关首长的。能在这样的部队服役,我们也觉得很光荣,因为有首长的信任、执行任务的光荣,还能见到很多首长,如朱总、彭总、贺总、罗总等。他们经常来连队和战士们打球、下棋、拉家常。有一次,我们吃中饭的时间,我正在盛饭,有人在我肩上拍了一下,我回头一看,是朱总,他说:“小同志,给我也来一碗。”我刚给朱总盛上,彭老总也进来说,还有我呢,我忙说,好的。正在给彭总盛饭时,我们王司令进来就说:小廖,你怎么搞的?小食堂给几位老总准备了!朱总说,不去不去,我们就是要和战士们一起吃,也要看看战士们的伙食办得怎样。可彭老总接着说,看来老王还没有和战士们吃过饭吧?我就抢着说,我们司令不但经常在这里吃,而且还是半个厨师呢。彭总说,那就好,王司令保持了战争时期的作风。
记得1953年9月底的一天,有几位首长照常来我们俱乐部打球、下棋,这次有朱德、彭德怀、贺龙3位元帅。在吃中饭时,王司令提议: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了,我们一起照个相作留念吧。其他首长听了都说好。于是首长和全体警卫人员照了一张珍贵的相片。可惜在“文化大革命”中,我保存的照片及部队颁发的6枚纪念章、转业证书等,都被人拿去,这些珍贵的资料也就无法寻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