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诚

　　曾经看到一幅照片，80岁的沈从文老先生戴着红领巾，端坐在凤凰文昌阁小学的教室里，和那些孩子们在一起，神态安然自若，俨然一个真正的小学生。

　　这是1982年5月，沈老最后一次回到故乡凤凰，也是最后一次回到母校时拍摄的照片。文学大师回乡，没有鸣锣开道，没有前呼后拥。沈老只是作为一个学生，在黄苗子、黄永玉夫妇等陪伴下，很低调地来到母校，走走看看。这也是他每次回乡必去的地方。母校对他来说，真是太重要了。

　　沈老一行走进校园，一眼看到那株高大挺拔的楠木树，老人家就激动起来。他对同行者说，一看到这株楠木树，就勾起我对幼年的回忆。接着，他便讲起当年读书因贪玩而逃学看戏的事，以及被老师罚跪，从而立志发愤的故事。

　　在校园休息时，母校的老师不拘形式地拥在沈老周围，请他讲述成名的事迹。沈老谦虚而又激动地说：“首先，我申明，我不是什么名牌大学毕业，也没有留过洋的什么‘作家’。作家是大家喊出来的，抬出来的，实际上我是当之有愧的。但有一点可以讲，我是这个学校出身的。今天我是以漂泊多年的游子来探望母亲的。”

　　当一位少先队员替他系上红领巾，并祝愿“沈爷爷好”时，沈老心情激动地说：“看到你们的成长，我非常高兴。我过去也在这里读书，和你们是先后同学，可以说是你们的老同学。你们一定要听老师的话，好好读书，把自己培养成有用的人才。”简洁而朴实的话语，激起师生雷鸣般的掌声。

　　接下来，学校领导请沈老拍摄合影留念，沈老却要求坐在教室里， 和孩子们拍一幅上课的照片。于是就有了这幅难得的留影。

　　有些人好为人师，名片头衔一大堆，还嫌不够，处处要显得高人一等。但因为不学无术，头重脚轻根底浅，没能赢得人们的尊重。

　　有些人从不以老师自居，处处甘当小学生，却因虚心好学，学富五车，成为一个领域的专家。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反而得到人们的敬仰。

　　毛泽东曾经说过，要做人民的先生，先做人民的学生。沈从文先生，堪称大家，八十高龄还乐于当小学生的精神，让人敬佩。